梧桐叶被雨水浸透的夜晚,我攥着那把黄铜钥匙站在法租界老宅前。钥匙齿痕间还沾着母亲咳出的血,她咽气前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去找你叔叔......”
青砖小楼爬满爬山虎,三楼的雕花木窗像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钥匙插入铜锁的瞬间,我听见阁楼传来玻璃珠滚过地板的声响。铜锁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蠕动,仿佛在咀嚼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二楼卧房的门把手上系着褪色的红绳,推开时扬起的灰尘里裹着檀香味。梳妆台的椭圆形铜镜蒙着蛛网,我鬼使神差地掏出纸巾擦拭镜面,呼吸突然凝滞——镜子里没有我的倒影。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口时,衣柜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簌簌声。撬开底部夹层,泛黄的日记本里夹着张全家福:穿长衫的祖父抱着穿洋装的男童,背后站着个面容模糊的年轻人。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民国三十二年摄于霞飞路宅邸。
日记本突然自动翻开到1943年7月15日那一页,墨迹像是刚刚写就:“寅时三刻,铜镜又现血纹。昨夜送饭时瞥见它在镜中对我笑,五官像是融化的蜡......”纸页间滑落半张泛红的宣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咒。
阁楼的木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月光穿过天窗洒在青铜镜上,镜框蟠螭纹的缝隙里卡着半片指甲。我凑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某个透明的东西擦着我的耳垂掠过,带起一阵腐肉的气息。
“小琛?”
沙哑的呼唤让我差点摔碎铜镜。转身看见西装革履的陆明礼站在楼梯口,领带夹镶着和我钥匙上相同的饕餮纹。但照片里二十岁的青年,此刻分明该是耄耋老人。
他抬手整理鬓角时,我看见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和全家福里祖父戴的一模一样。铜镜就在这时发出蜂鸣,镜中陆明礼的倒影突然裂开嘴角,而现实中的叔叔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面镜子会吃掉人的倒影。”叔叔的皮鞋踩在吱呀作响的地板上,“等镜子里的影子吃饱了,就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正举着那张全家福——照片里我的身影正在消失,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
阁楼窗户突然洞开,狂风卷着槐树叶扑进来。铜镜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血字,那是1943年的日记后续:“七月廿三,它从镜中走出来了。现在我是陆明礼了。”最后的字迹歪斜如蚯蚓,在“礼”字末尾拖出一道血痕。
我后退时撞翻了樟木箱,泛着尸臭的旗袍如流水般倾泻。箱底压着张新拍的全家福:穿西装的陆明礼抱着穿洋装的男童,背后站着面容模糊的年轻人——那分明是我的轮廓。
铜镜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无数道裂痕中伸出苍白的手指。我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在微笑,而现实中的右手已经变得透明。陆明礼解开领带露出脖颈,皮肤下蠕动着鳞片状的纹路——和铜锁上的饕餮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他说话时嘴角裂到耳根,青铜镜的裂纹里传来我的声音:“现在轮到你了。”
此刻,我终于明白铜锁纹饰与西装上的领带夹所暗示的秘密——这是一个古老氏族通过饕餮纹延续的献祭仪式,需要家族血脉作为祭品。而我,作为陆家的后人,早已被卷入这场可怕的阴谋之中。
饕餮,这贪婪的上古凶兽,以无尽的欲望吞噬世间万物。家族中的先辈们不知何时与这邪恶的力量达成了某种契约,每一代都要选出一人成为祭品,通过这面青铜镜,将灵魂与肉体奉献给饕餮。
樟木箱里出现的现代全家福更是让我意识到,镜像世界的时空早已扭曲。也许我从一开始就身处一个无尽的轮回之中,每一次的探索都不过是重复着先辈们的命运。我可能早已是这轮回中的一环,注定要在这诅咒的深渊中挣扎。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镜中的“我”越发清晰,而现实中的我却在慢慢消逝。就在我几乎绝望之时,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那句话,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才会如此拼命地阻止我来到这里。
我强忍着身体的剧痛,集中精神,试图从脑海中搜寻母亲留下的线索。恍惚间,我想起小时候母亲曾给我讲过一个关于家族的传说,传说中有一颗神秘的玉佩,是陆家祖先流传下来的宝物,它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能够驱散邪恶。
难道这玉佩就是打破这诅咒的关键?可是,玉佩又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陆明礼一步步向我逼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疯狂与贪婪。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那面破碎的青铜镜,想要在镜中寻找答案。
当我的手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卷入其中。我置身于一个混沌的空间,四周弥漫着浓浓的雾气,雾气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和诡异的笑声。
在这迷茫之中,我看到了一个个模糊的身影,他们都是陆家曾经的受害者,被囚禁在这镜像世界里,永远无法解脱。我心中涌起一股悲愤之情,我发誓一定要打破这可恶的诅咒,拯救自己和这些被困的灵魂。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在雾气中闪烁。我朝着光芒的方向艰难前行,发现那光芒正是来自一块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精美的饕餮纹,但与其他地方的饕餮纹不同,这块玉佩上的饕餮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圣的力量。
我毫不犹豫地拿起玉佩,就在我握住玉佩的那一刻,玉佩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那些被困的灵魂在光芒的照耀下,渐渐露出解脱的神情,他们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而陆明礼的镜像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惊恐地看着我手中的玉佩,发出阵阵嘶吼。我高举玉佩,口中念起小时候母亲教给我的古老咒语。随着咒语的念出,玉佩的光芒愈发强烈,直接冲向陆明礼的镜像。
陆明礼的镜像在光芒的冲击下,痛苦地挣扎着,身体逐渐扭曲变形。最终,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镜像彻底消散。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推出了镜像世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老宅的阁楼里,那面青铜镜已经化为齑粉,散落在地上。
我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感慨万千。这场跨越八十年的诅咒终于被打破,陆家的噩梦也终于画上了句号。但这段可怕的经历,将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提醒着我世间还有许多未知的邪恶等待着我们去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