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曾经给过我一张心理实验的卷子，上面只有一道题，但没有正确答案。”爱瑠举起奶茶的杯子，笑着对身边满脸疑问的方颜说道。

　　方颜抚着额头，“心理实验？”

　　“没法给予那个人任何实质可以改变现状的物品，你身边的是饥寒交加即将被冻死在雪日的孤身面对绝望的流浪者，不过你可以让他看到你的动作和表情，听到你所说出的语言…”

　　爱瑠坐在餐桌对面，按着杯盖的侧面摇摇装着奶茶的容器，发出液体撞上杯壁的声音。她的活泼明亮却有些含蓄笑似乎有着独特的魅力。

　　“你会怎么做？”

　　“有意思呢…”方颜再次抬头注视着那个将自己单独邀约出来的女孩，“那么你呢？你又觉得怎么样的答案才能算得上是最优答案？”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道题正因是出自“同学的卷子”才被赋予了主观题的印象……

　　“我对我的答案称不上认同啦，就比如对他说我要回去帮他拿吃的带被子这样的。因为现实当中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却不能做…”

　　方颜点点头，招手示意道：“可是这不是你喜欢的答案，对吧？这道题目的描述者是你，你想要让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便可以朝着那个答案的方向去描述。”

　　“嗯嗯，说得没错哦…你完全没有带入到场景中，而是以上帝视角去俯瞰这道题出题者想要的答案……然而这道题目最后一个条件是你的善意，如此的思维又怎么得到答案？”

　　方颜看着她在菜单上勾下的每一笔，那些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而这家餐馆也是他来的次数最多的，“你一开始就铺垫着说没有正确答案，所以我接下来说出的每个字在你的意料之中的话应该都会被我当成是我自己的主观判断。”

　　“据你所言，白纸黑字书写的标准答案能够令人震撼的本质就是完全符合条件描述的一切，如果没有迎合条件的话大多数人的答案都是我刚才说出来的那些……”

　　名字叫爱瑠么，她非常擅长捕捉别人的思维格式呢。

　　“没错，但那些答案大概也不会被他们自己认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给予流浪者心灵的救赎的话，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概念下，流浪者只会更加绝望吧。”

　　“那么…”爱瑠将餐盘上方颜常点的那些菜推到了他的面前，“你认为出题者想到的答案是什么？”

　　“没法给予物质上的资源，也就是没办法改变流浪者冻死的事实。这本就已经够残酷，如果要朝向好的地方发展的话，也就是让流浪者觉得死掉也不是太糟糕。”

　　“可是死亡本就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吧？”

　　“没错，但是条件中的‘孤身面对绝望’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流浪者是无家可归之人，所以他所要面对的便是失去了家的冰寒刺骨，并且他的一生都在面对着……”

　　方颜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那就是孤独。”

　　所以到要死的时候这样的感情才异常绝望吧…

　　“所以你的目的是让他不孤独，来抵消他对于死亡的恐惧？”

　　“死亡的恐惧是无法抵消的，如果你刚才所说的答案的书写者运用的思维是‘在希望中死亡会比在绝望中死亡更加好受’之类的话。这样非但不会降低死亡的恐惧带来的痛苦感，反而更会让他不想死亡，于是拼命坚持是要等待等待，一直到希望的来临……”

　　“所以他死亡的时候想法将会是‘明明差一点就要得救了，为什么非死不可’这样的吗？”爱瑠插起了杆意面，送入嘴中，露出很幸福的表情

　　“对。于是我便要反其道而行之。”方颜在桌子边上敲了两下筷子，将碗从方桌侧面的取碗抽屉里拎了出来，“可以说话，可以捏造动作和神态，换而言之就是可以表演，能够在那个流浪者的面前表演任意形象……”

　　“所以你想扮演什么？”

　　“扮演成流浪者。”

　　“流浪者？”

　　“没错，同那家伙一样的流浪者。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同他一样饥寒交加的人、同他一样深陷绝境之中马上就要死掉的人……这大概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吧。”

　　迎合所有的条件，符合小部分人在遇事时最基本的心理速写…

　　“于是你在他看到你之前脱掉你厚重的衣服，扔掉你贵重的项链和手表，装出瑟瑟发抖和绝望的颤音对他说出另种谎言……‘忍受苦难的不止你一个’这样的答案…么？”

　　“或许他便会不再孤独了吧。”方颜接道。

　　冬日的夕阳将本应洁白的雪霜染为金黄，寒冷的季节中的一丝暖意透过玻璃制的透明墙壁照射在两人的肩与脸上，时间的间隙里只余留着女孩看向成熟又稚嫩的青年时愣愣的目光……

　　“呵哈哈哈……”

　　爱瑠笑了起来，这次的并没有夹杂含蓄，只是放开声笑着。以至于坐在对面的方颜很是担心她会不会被刚刚吃意面后喝的水呛到。

　　“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吗？”方颜有些不屑。

　　“不会了啦，只是觉得你比较有趣而已……真的真的很有趣…”爱瑠止住笑意，不过脸颊依旧红着，心跳也还没有缓和，“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设想过标准答案哦。”

　　方颜咽下口水，有些吃惊，“没有标准答案吗？不可能啊…”

　　“没有，不过你的答案出乎了我的意料呢…”爱瑠突然变得有些乖巧地回应。

　　没有标准答案啊…是我数学题做多了么？

　　方颜自嘲着也跟着笑了两声，咬断了手中的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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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掏出消防栓旁葉路行留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方颜悄悄推开了门。又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放回了原处，走进屋内后关上了门。

　　“啊…手套…”稚雪拉开鞋柜上方的储物抽屉，将双手伸了进去。

　　方颜静静地看着面前距离自己一尺远正努力地踮着脚在抽屉里不知道翻找些什么的少女，彻底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哈？手铐？玩捆绑play么？”

　　话说为什么稚雪会在路行的家里？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么随便的程度了嘛……明明路行自己还没有回来的呐，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该不会……糟了，之前好像答应过要帮忙照看的来着，结果最近几天一直都没有管么…大概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放在这里的吧……

　　“这些书帮忙收下，待会儿路行回来的时候给他就行儿，我先走了哈。”方颜把一摞书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地上，里边大多数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漫画小说之类的。

　　方颜轻叹一声，走出门外。

　　在即将关上门的刹那，少女左手用布料捆裹的模样格外明显……

　　…

　　虽然这是在三年以前对于葉路行而言司空见惯的场景，但这样的画面每次出现在方颜的头脑中他都会泛起一阵恶心，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葉路行的那声怒吼，他记得很清楚，清晰到仿佛回响在耳畔。

　　这是学生时代的无论哪个人看见之后都会避而远之的场景，也是路行在遇到女孩后能做出些改变的原因吧……没错，就如同爱瑠的心理实验自己所给出的答案那样……

　　唯一的不同，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人没有装作孤独痛苦，而是比那个“流浪者”痛得更加深刻、更加彻骨…方颜明白了葉路行所有的愤怒。

　　每扇窗户都被打破，门上用刀刻下无数道划痕，屋子里的碗和盘子都被用弹弓一一打碎，只有满地的瓦片和碎玻璃渣……甚至玻璃渣上还有血的痕迹。

　　方颜回忆起少女那只用布料捆裹的左手…

　　难以描述的情感一拥而上涌灌脑海，他攥紧拳头。

　　这样的话，葉路行真的能不再孤单吗？如同那个答案的最后自己所想的那样。

　　呵呵，可笑至极…

　　从来都没有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啊……我简直是死脑筋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