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锦像往常一样吞下了那颗药丸,不这样她或许根本无法入睡。
薛执易看着这一幕,内心或许早都已经麻木。
有时候陈荣锦心里会想,如此煎熬的活在世上到底对不对,她也曾几次随意的选择过轻生的那条捷径。尽管手腕上的刀痕仍然清晰可见,但命运并没有让她得偿所愿的了此一生。
她所牵挂和执着的东西或许根本不值得留恋,这几年她渐渐地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友情,那些平日里所谓的闺蜜,在她开口想要拿回自己出借给她们的钱财时,变得形同陌路般的冷漠。那些她曾经觉得温暖的亲情也在父母走后变得支离破碎,他们刚开始并没有咄咄逼人,但后来却肆无忌惮的追问和逼迫她。仅仅因为父母生前没有偿还到的那几两碎银,才会将人性的丑恶描绘的如此有声有色。
这世界是公平的,美梦和恶梦都会接踵而至,这世界又是不公平的,好运和恶运的多少并无规律。
她的梦一次次被击碎,心也被一点点的摧残,她知道如今并没有她放不下的,因为她放不下的他们,全都放下了她。
她的父母三年前遇难在一场意外,大火吞没了他们的生命,从此分崩瓦解了她所有的信念。这个女孩子承受着一切命里本该承受的人心叵测,一次次徘徊在无尽的黑暗中。现在的她只是行尸走肉的活着,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光华。
她浑浑噩噩的苟延残喘,甚至连家门都未曾踏出,每天薛执易都会在上班前给她买好早餐,然后又在中午急切的赶回为她做好午饭,但陈荣锦的早餐和午餐经常是到了晚上才勉强咽下一点。刚开始薛执易会耐心的开导陈荣锦,但时间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劝导了。
薛执易如此重复的生活持续了三年,三年来他对陈荣锦的耐心依然坚定,他期待这个女孩走出阴影,重新回到阳光下,但一次次得到的只是失望和徒劳。
他经常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他看着他们的团圆和幸福,他听着他们的哀苦和迷茫。然后陷入沉思,眉宇间皱起一缕波纹,然后看着睡着的荣锦,又在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他自己也是个不幸的人,也有过那段痛不欲生的经历,他一直在心里有个梦,他要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与他以后的孩子,他所遭受的,绝不会让历史再一次重新演绎,依靠这些美梦,他一直坚强的站着。
但命运的残酷,并不会因为谁的心怀暖阳而厚待他。
他虚弱的躺在担架上,围观的人群中有他曾经的好友和同事,他们木讷的愣住,他们疯狂的嘶喊,他只记得他们眼里的不知所措和泪如泉涌。他被白衣天使推进手术室,眼前一片朦胧,然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往后的薛执易,再也没有回到那间充满抑郁的屋子,陈荣锦,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眼里充满阳光的男孩。
……
挺过暴风雨的花,要么凋零,要么绽放。
于是她对着镜子,重新拿起那把水果刀,但这一次并没有放在手腕上,而是咬着牙将水果刀用力的折断。
她衣衫整齐,然后走出房间,闭上眼睛感受着久违了的阳光。她推开父母曾经打理过的小商铺,哪里的货物已经被掠夺一空,她将一切都重新打扫,然后拨通了林叔的电话。
“喂”。林叔平淡的说道。
“林……叔”。陈荣锦显的有些支支吾吾。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呜……”。
电话里回荡着那头传来的笑声,陈荣锦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与电话那头的男人一起哭成了泪人。
即便阳光不能完全将你包裹,但黑暗里总有一盏灯为你带来光明。
小时候林叔经常抱着荣锦,在她的调皮下看着她长大,这几年林叔不止一次的上门看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不厌其烦,把他慈祥的爱奉献出来。
林叔开始为她规划那个小商铺,他给了荣锦很多种建议,并将自己的一点积蓄拿出给她贴用。但荣锦最终选择了水果,因为在天涯尽头的那个男孩,最喜欢削苹果喂给她吃,那时候她一口也没吃过,现在,却吃不到了。
薛执易每个月会将自己的工资兑换成现金放入荣锦的抽屉,并且会充满自信的跟她勾画他们的未来,他说以后等我们下了班就去摆个地摊,然后在地摊周围放好多凳子,几个凳子中间再放把桌子,桌子上会有免费的茶水,来往的路人疲惫了可以坐在凳子上休息,口渴了还可以饮用桌上的茶水,你守着我们的小摊,我坐在旁边弹着吉他唱歌给你听。
她的小生意还算是得过且过。一些熟客有时候会跟她开个小玩笑,她的嘴角,时不时也会绽放出一丝微笑,但她的心里,从来没有真的开心过。
“小锦啊,城北批发市场有一批新到的苹果,你收拾完快过来看看啊”。林叔在电话里温和的说道。
繁华的街道上聆郎满目,从这条街穿过,再拐几个弯,便是她的目的地。
拐过弯,一众汇聚的人群。
那个男孩正坐在人群中弹着吉他,他们坐在他所摆放的凳子上,静静地听他唱着歌。
陈荣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的男孩子,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传出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一刻她释怀了所有曾经压抑着她的一切,她终于让自己回到了阳光下。
她飞奔着跑向那个男孩子,大口喘着粗气,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那个男孩拄着单拐起身,他们四目注视着对方,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人群的尽头,林叔欣慰的吹着口哨渐行渐远。
爱在最后一个拐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