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罕至的韦陀山终年云雾缭绕,轻薄的白怀抱苍翠的绿,层层叠叠地,总不那么真切,就如同韦陀山的传说:韦陀山上曾经住着一对神仙眷侣,赠医施药,救济贫苦;十三年前的一场腥风血雨过后,他们便失去了踪迹,不再出现。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都无功而返。也许他们真像山脚下朴实的村民所说的那样,他们原本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救济苍生,功德圆满即飞升而去。
残月半空,静谧的韦陀山上,一道白影一闪而过,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来了?”
荧惑慵懒地坐在飞雪小筑回廊栏杆之上,左手执壶,右手执杯,自斟自饮,淡淡的酒香萦绕在他们之间,若有若无。
凄清的月光洒在无殇的身上,坚毅的线条宛如刀刻,棱角分明,异常冷峻。白色长袍没有因几日几夜地披星赶月而染上丁点的尘埃,一如既往的净,一如既往的洁,就像武林中人对他的评价一样,沉默寡言刚正不阿。
荧惑没有回头,依旧自斟自酌,自言自语:“已经十三年了吗?真是山中一年,世间一世。”嘴角微微上扬,是在单纯地微笑还是在讥讽着什么人?
无殇猜不透,或者说,这么些年,他懂他,他依旧不懂他。
如墨的长发及地扎得无殇疼痛难当,向来波澜不惊的他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沉寂的眼眸亦起了波澜。
“傻子,若有一天我不再白发,记得清明时与朝雪来我坟前,你我阴阳相隔共醉一宿如何?”
“再过半个时辰,韦陀花便要开了,待我酿好朝雪,与你无殇举樽共饮一回!”权当为我送行。
答应过她,用韦陀花为她酿一壶酒,一种以她的名字命名独一无二的酒。
白瓷般精致剔透的面容配上薄到透明的嘴唇,一身猩红宽大的长袍,无殇想起了曼珠沙华——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朝雪。
一个他们不愿触碰但生生世世永难忘记的名字。
因为她,无殇堕入魔道,武林杀戮难止;也因为她,止了干戈。
自从她的血飞溅在了荧惑白衣的那一刻,他喜穿的不再是白色的衣衫,白色太过脆弱,不适合他了。
他成了血洗武林的魔君,隐于韦陀。
他成了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少年侠士,誓死追杀魔君。
一切不过是朝雪的安排。
她为无殇掩去黑暗,将荧惑带来这里——她和无殇自小生活的地方,与世无争地走完她最后的路。
“好,我答应你!”以后每年都来这里与你痛饮。
爽朗酣畅的笑声彻夜未止。
自那日起,无殇成了武林的传奇,昙花一现。
自那日起,韦陀山居住的一个嗜穿红衣的青年。
自那日起,韦陀花再也没有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