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月 留 痕-
(中篇小说)【连载】
文/高 旗
十六、山 洪 来 袭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够在地方部队的军区机关做警卫工作,几乎少有枪林弹雨的遭遇,其安全系数是很高的。
如果我父亲能按部就班地当几年兵,不企望弄上一官半职的,只要正常复员了,还会能有个荣誉待遇的。起码也能称得上“解放战争扛过枪”了。
可惜的是,我父亲仅当了四个月的解放军,就因病退伍了。
在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军吃小米、睡门板是“家常便饭”的事,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是不在乎这些艰苦条件的。我父亲原本就有痔疮病根,这几十年大多是在山林地区生活,就算吃的再差,可烧的却不成问题,林区的木柴有的是,保你睡不到凉炕的。所以我父亲的痔疮从未犯过。
可是一到部队,就睡木板地铺。痔疮病怕凉,我父亲痔疮很快复发了。后来严重到流脓淌血,都影响正常工作和生活了。那时候还缺医少药,医疗条件极差,一时无法治愈。
在1948年2月,我父亲带着病退证明返回了神树。
都说命运捉弄人,可有时病痛捉弄起人来,比起命运的捉弄,会使人很无奈。
那大自然捉弄人呢?而是让人感到可怕和绝望。
1948年8月,一场百年不遇的山洪,在神树及周边地区,显示出它的巨大威力!如今,当地一些75岁以上的原住民,一提起那场大洪水,还能如身临其境般的讲述一遍。
暴雨猛降了三天三夜,是引发洪灾的主因。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周边山上林木被过度砍伐,致使山林的蓄水能力丧失三成以上。
是谁砍伐了大量的林木?就是日本人!
自1931年至1945年,在这14年期间,黑龙江大小兴安岭在内大片林区里,遍布着几百家大小伐木场。这些伐木场95%是日本人开办的。被砍下的大量原木通过森林小火车、河流放木排、沿途火车货运等方式,源源不断地运到大连、丹东、南朝鲜等地的码头,再用轮船运往日本……
14年的疯狂地掠夺性采伐,使东三省的原始森林的着覆盖面积迅速减少。
所以说,1948年发生在小兴安岭一吉密河下游林区神树及周边的那场山洪,与森林覆盖减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那天雨后的漆黑夜晚,大约10点多,北大河上游的一吉密河暴发了山洪。洪水顺山而下,涌入北大河,北大河水位瞬间增高2米多,咆哮着冲向下游。
当洪峰到达神树的边缘时,人们正在睡梦中。
最先被洪水扫荡的是上游的一个村落,叫高丽屯。屯里百分之八十是朝鲜族人。
洪水进村后,人们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在漆黑的夜里,除了洪水的包哮,人的尖声喊叫更是格外刺耳。
高丽屯距我家住地约2公里。这个时候,我母亲起来去外面解手,她听到了从高丽屯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喊声。便进屋叫醒了我父亲,说:“高丽屯那边有人喊叫,是不是发大水了?”
我父亲睡意正浓,被我母亲弄睡,有点不耐烦,说:“没事呀,睡吧……”
就是我父亲的麻痹大意,使我家丧失了提前20多分钟的撤离时间!
当被洪峰挤压波形成的洪水先期小分队——河槽水,漫进房屋时,从门隙间涌进“哗哗”的细微的流水声,被觉轻的我母亲感觉到了!她急忙点上灯,一看,鞋都漂起来了,水有一尺多高了……
她赶紧呼叫全家人。
我父亲穿上裤子,跑出去查看。一开门,大水“哗啦”一下涌进来。当他再想返回屋,大水的冲力却把门关上了,倒把他一个人甩在外面了。他想把门拽开,巨大的水流把门顶住了。他使劲拉门,脚用力一蹬,身子却失去平衡,洪水顺势把他卷走了……
再说屋里情况。我母亲叫醒三个孩子,迅速给他们穿好衣裳。才发现我父亲没了踪影。她喊了几声没回应,便立即“自谋出路”。抱起我大姐,并让我大哥二哥每人抱上一床棉被跟在后面。
我母亲用劲推门,“啪啦”一声,门倒了。此时大水已经齐腰深了。
我母亲和我大哥二哥向外冲去……
我母亲的失误是,不应该让孩子们携带棉被。因为被子是吸水物,浸泡了水倒增加重量,反而让人行动困难。我大哥二哥年纪还小,能有多大力气?
他们俩拖着棉被,没等走多远呢,就被湍急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一眨眼工夫,就被洪水卷没了身影……
我母亲看到了这一幕,明知徒劳,她还是竭力地呼喊了几声。
无奈之下,我母亲抱紧了我大姐,此时,她已经怀着6个月的身孕,在漫到胸口的洪水里,凭着感觉,朝着高一点地方一步一挪地走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一下子把我家五口人(如果算母亲怀的孩子,应是6口)冲得四分五裂,生死未卜……
就在大雨连续两天未停歇的期间,神树区政府已经接到有经验的群众的预警提示。区长张连科立即组织区机关和区小队提前做了防范准备工作。
从区小队挑选了六七个会水的队员,组成了抢救小组;在神树铁路桥下设置了拦河绳索;设专人全天候值班,以便及时发出预警信息,组织群众撤离。
只因这场洪水的强度超出了人们预想的好多倍,加上那时候通信交通极为落后,致使大部分群众没能及时撤离。
可是,区政府的防灾措施发挥了巨大作用。
抢险小组从急流中救起40多名“漂流者”;拦河索让20多位失控者抓住绳索,被成功救上来。
天亮了,洪水渐渐下落。
火车站地势高,成了区政府的灾民安置点。广场上支着几口大铁锅冒着热气,飘来阵阵的大米粥的香味……
铁路大桥两岸传来人们的呼喊声。这是相互呼唤着被大水冲散的亲人……
我父亲和母亲都没被大水冲走。
我父亲被洪水卷走时,他撞到一棵大树上,便趁势抱住了树杆,再慢慢地往上爬了一截,然后骑在树杈上。如能固定稳当了,行许还能眯上一觉呢……
我母亲抱着我大姐往高处慢慢挪动着。这时,又有几个人也朝这儿蹚过来了。
这些意外相逢的难友们,立即“抱团”,相互挽扶着,向火车站方向蹚行……
区小队长李福栓人高马大,外号叫李大个。在这次抢险中,他立了大功。他蹲在铁桥墩上,一发现有落水者漂过来,就一个猛子扎下去,几下子游到落水者身边,像提溜小鸡似的,轻轻松松地把人送上了岸……
都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
我大哥二哥每人拖着条棉被,本来行动就不便。可棉被一浸水又沉了,但又沉不到底,就在水里半浮半沉地顺水漂流,这其中又刮裹上一些树枝杂木,反倒自然形成了一个“漂浮岛”。我大哥二哥紧抓着棉被不放,并顺势伏在“浮岛”上,脖子一抬,还能自如呼吸呢……
他们就这样一直漂浮到拦河索附近,迎来了李大个一个跳水动作。
(未完待续.请看第17章《实现绘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