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冬天阳光总是暖洋洋的,大伙常到太阳底下“烤太阳”取暖。“烤太阳”一词衍生于烤火。而烤火则是由于云南的村民多以柴火做饭取暖而来。
寒假从学校回到家里,最大的乐趣便是烤太阳。每天早饭后坐在门前,等待太阳从村子对面的山头缓缓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渗出松树林,侵入身体,覆盖每一寸肌肤。
那天阳光依旧很暖,一家人吃过早饭,各自找一块舒服地悠闲地烤着太阳。忽然邻家传来哭骂声、摔砸声。我们忙跑出家门,想看个究竟。
只见六七个人聚集在邻家院子里,几个人拉着邻家大儿子何飞,其余几个拉着他爸爸。发生了什么?我不由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力图听清他们的对话。
“什么都是我的错,有本事你打死我……”何飞的架势像极了被惹恼的母鸡,怒不可遏,几次试图挣脱拉着他的大人,扑向他爸爸理论或搏斗。
“花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你就这样对你爹妈……”他爸爸时而戟指怒目,时而卷起衣袖作打架模样。
父子俩发生了争执。
从他们的争吵中,我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何飞爸爸的一包烟不见了,怀疑是何飞偷偷抽了,就质问他,是那种确定是你抽的厉令你承认的语气。
何飞被他爸爸的态度惹恼了,无论是声音的响度还是内容的恶劣程度都比他爸爸高出好几倍。父子俩就此吵起来。
我们围观了三四分钟,父子俩一直在互倒苦水、翻腾新老旧账。我们想应该也就家常小吵,便返家继续烤太阳。
几分钟后,何飞的妈妈突然哭爹喊娘,像极了书中描写的高猿长啸,哀转久绝。
“他怕是把他儿子打死了。”表姐神情惊慌,我们急忙跑到何飞家。
看情况不是老子打死了儿子,而是儿子打老子,所幸都还活着。
印象中何飞的爸爸虽然矮小,但是看起来很坚实、强壮。此时的他依旧矮小,仿佛瘦了很多,沧桑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出落寞与悲凉,耷拉着脑袋,垂着手臂,瘫坐着,沉默着。他无法用威慑力震住何飞,更无法用道理说服何飞。
何飞大概十六七岁,去年中考没能考上高中,去了职业技术学校。他的家教很严,他爸爸曾把他写的几千字保证书塞进嘴里,让他活活吞下去。可惜这样严苛的家庭教育依旧无法让何飞成长为懂事的乖孩子。
村里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少,大多年少轻狂,一身地痞流氓气。读了几年书,没识得什么知识道理,打架斗殴、吸烟赌博却样样精通。
我妈常说“你们那一代那么听话,现在这些人真是不知道怎么了,一点都不懂事,乱成一团。”
这些人多是00后,在他们上小学五六年级时,正赶上村民大量涌入城里打工,很多孩子成了留守少年。
五六年级到中学毕业,他们的家庭教育多是不够、不妥甚至缺失的。虽说他们进入了学校,虽说素质教育把促进学生健康成长作为学校工作重心。但目前许多学校依旧以学业为重,不重视学生成长,甚至把学生自我意识的萌发当做叛逆。
而这个阶段恰恰是孩子成长的关键期,自我意识迅速发展却得不到正确引导。在这些孩子成长的关键期,家庭教育缺失、学校教育不当,又赶上城市文化的冲击、网络信息的诱惑、乡土体系的崩溃,他们的成长、思想、未来葬送在乡村向城市生活迈进的不成熟阶段。
随着国家经济科技的快速发展,终有一天,眼前的土路砖瓦会被钢筋水泥代替,原有的产业结构会改变,这是时代的必然。我想,这也无可厚非,你不能要求乡里人世世代代烟雾缭绕、道路泥泞,在旁人看来是田园诗意,在当事人看来却是凄风苦雨。只是,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健康成长,被爱,被肯定,被正确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