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破推理系列文学故事:1号重案组(二)

王智今年62岁,55岁那年夏天被市公安局提前劝退,因他在审讯时,把嫌疑人的鼻梁儿打断了,嫌疑人被放出来后,把他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照片传给记者,第二天长江早报就此事作了报导,引起不少市民的谴责,有人打电话给方局长,要求处理王智,迫于市民的压力,经局党委会讨论研究,作出劝退王智的决定。

从此,王智离开了工作了32年的工作岗位,可谓晚节不保,他退下来时是市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他同事和领导十分同情他,但又无可奈何,现在大气候变了,用极端的办案方法是行不通的。王智虽然气愤,但他从不后悔。不过,没丢工作之后,他心里憋着一股怨气,觉得社会十分不公。

近来他总觉得肝区隐隐作痛,他来到省立医院内科,找谢大年医师看病。谢大年是他的发小,俩人从一个小山村小学开始读书,一直读到县城的高中,当时因谢大年成绩好、成份好,被保送到省医学院读书,出来后当了医生,王智则响应党的号召,应征入伍,当了侦察兵,退伍后留在省城分局当民警,后来转当刑警,所以,俩人的关系非常铁,简直无话不说。

王智经过化验、彩超、CT、MRI、穿刺活检等各种程序后,谢大年叫他回家等消息。

五天后,谢大年亲自开车到他家里,把诊断书交到王智手上,王智看不懂天书般的字,问谢大年:“老同学,你就说吧,我一生好几次与死神擦身而过,早已把生死不当一回事了。”

谢大年注视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得晚期肝癌,理论上只有半年生命……”

尽管王智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他听了谢大年的话之后,脑子“嗡”地一响,一片空白,不久,他慢慢恢复正常,问:“是真的吗?”

“难道你不相信我这个肝病专家吗?”谢大年怜惜地望着他。

王智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同学。”他的眼里闪着泪光,但是神情非常坚毅。

“赶快住院吧,顺便通知嫂子。”

“不,不要让顾茹知道,既然要死了,何必浪费国家的资源?我绝不住院,我要留点钱给顾茹,她还年轻,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应该报答她。另外,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做点事。”王智淡定地说。

谢大年知道他的倔脾气,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2

他忽然收到一条信息:“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帮助你,请在老地方见面。”他读完 信息欣喜若狂,随之热泪盈眶,多年来漫长而艰难等待,终于等来了希望,就像失明人最终盼来光明一样,他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竭力想阻止发抖的双手,但是徒劳无益。

市郊有一座牛角山, 山上有座高耸入云的峭壁,峭壁底下有个度假村,名叫静崖度假村,虽然这个度假村顾客稀少,人迹罕至,但因远离都市的喧嚣,受到不少喜欢清静的文人雅士青睐,老板是市书法协会的秘书长,他的人脉不错,尽管顾客不多,但是仍然经营得有声有色,略有盈余。

他走进静崖的一间客房里前,手指轻轻叩了几下门,门里传来略为沙哑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去,见一个老者坐在根雕的茶几旁边,慢慢喝着茶,他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反锁,再转过身来,走到老者前面跪下,毕恭毕敬道:“王爷,谢谢您!”

“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叫我王爷,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哪来的王爷?起来吧。”

“在我心目中您简直是皇帝,不,是神灵!我还是叫您王爷顺口。”他边说边站起来,双手下垂站在老者的身边,像个忠诚奴仆随时准备侍候主人一样。

“坐下吧,你站着让我难受。”

他顺从地坐在发黑的硬木墩上,但只坐半个屁股,挺直上身,等待老者的教诲,见老者把紫砂杯的茶水喝完了,他赶紧为他添上。

“你真的想好了吗?”

“十年前就想好了,随着日子一年年过去,这个意念已经深深扎根在我心里,长成参天大树,除非生命消失,否则无法拔除!”

“世上没有完美的谋杀,当然也有不少无法侦破的死案,比如说智商高超的案子,美国的影片《逍遥法外》就是个经典的案例,因为警察不是神仙,他的知识面不能像百科全书那样渊博,所以还是有空可钻的,比如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意外死亡、生病死亡等等,是最让警方头痛的。”

“我相信王爷的智商超过任何警察。”

“这是不可能的,老虎怕群猴,我的智商再高也不可能高过190万的警察,更何况他们有高端的科学技术,所以,我要问你的欲望到底有多么强烈。”

“强烈到无法形容,不报此仇,我寝食不安,生不如死!”

“哪怕冒着被枪毙的风险?”

“是的!”他坚定地点点头。

长江市是个滨海城市,位于我国的东南方向,是个有着近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这里夏天的日照很长,特别酷热,素有中国四大火笼之称,但因夜晚海风吹拂,比较凉爽,所以,市民不愿意躲在家里享受空调,纷纷跑出屋子,到海边、大桥、屋顶上享受凉风。

金山小区是个小型的高档住宅区,位于城市与郊区的结合部,离海边只有十几公里,离国道和高速公路也比较近,受到部分购房者的青睐,小区开发不久,有一部分居民没有入住,这使小区更加宁静、整洁、美丽。

小区分栋而建,一共108栋,开发商可能是受《水浒传》108将的启发,所以有了这个数字,每栋房子共8个单元,4个楼梯,一共8层楼,每栋之间隔开的空间为30米,采光很好。

蒋儒退休的国家干部,他去年在小区买下一套两房一厅的小单元,位于8栋8楼A座,他儿子在澳大利亚经商,他买房时,儿子建议他买五层以下的,但蒋儒固执要买顶楼,他有自己的打算:一是爬楼梯可以锻炼身体;二是可以在天台种些花草;三是可以在楼顶搭个小茶室,一边享受海风,一边享受茶的茶香,还可以看夜景,金山小区位于金山山腰中,城市一大半的风景收入眼中。

2013年6月15日晚上,蒋儒约好友梁小平来自家天台上泡茶,他俩深交多年,喜欢钓鱼和泡茶,平时白天他俩在平坑水库钓鱼,晚上便来蒋儒家泡茶。这天的月光特别好,风也特别凉爽,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把城市照得如同白昼,他们很久没有享受过明月清风了,他们慢慢品着上好的大红袍,细细诉说着少儿时的往事,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正当他们准备各自回家睡觉时,突然听到一声叫喊:“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他俩寻声远望,看见个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人站在第5栋天台的护栏上,双手高高举起,抓向夜空,那人离他俩大概70米,背对着他俩,看不清他的面容,那人好像醉酒的样子,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他们非常担心他会掉下去,如果掉下去的话,必死无疑……突然,那个双脚一蹬,双手向前扑去,跳楼了……

他俩倏然起身,向楼下跑去,蒋儒下楼时摔了一跤,膝盖被撞出血来,但他不顾疼痛,爬起来向5栋跑去,当他俩气喘吁吁地跑到那里时,看见七八个人围在那儿议论纷纷,他俩上前拔开人群一看,跳楼者面朝下倒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浑身是血,脑袋裂开,白色脑浆混合着鲜血溅洒一地,散发出脑浆的腥味,样子非常恐怖……蒋儒胆大一些,他蹲下身子,把手按在他的颈动脉上,试探着,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蒋儒摇摇头,赶紧掏出手机,要拨打120和110,有人叫他别再打了,他们已经打了两三次了。

120车很快赶到,医生拿出听诊器,听一会儿,又撑开死者的眼睛,把强光手电照在眼睛上,看见死者的瞳孔已经扩散,说:“没救了,等着警察来处理吧,请在场的每个旁观者不要去翻动死者的尸体,免得破坏现场。”

蒋儒对医生的说法有些反感,说得好像死者是被人谋杀似的。

江北分局的警察赶到了,看到了死者,带头的警官叫郭川,他吩咐三个手下对现场进行勘查,问围观者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他们都是只听到一声巨响之后,才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的。有的人只穿着睡衣或短裤,可见他们是在睡梦中被响声吵醒的。

郭川问谁会认识死者?有个中年人说:“他叫李欢,是星空家具公司的总经理,他住在5栋A座8楼,我住在5栋A座7楼。”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我也是听到响声才下楼看的。”

“有没人知道死者是怎么坠楼吗?”郭川问。

“我知道,我亲眼看见他跳楼的。”蒋儒走到郭川的面前说。

“哦,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儒,是8栋8楼A座的住户,当时我和朋友梁小平在8栋天台上泡茶,正准备回家睡觉时,突然听见死者站在5栋天台的护栏上大声喊叫,不到半分钟,他双脚一蹬就跳楼了。”

“当时他身边有没可疑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小区的灯光很亮,天上的月亮也很亮,我和梁小平看得十分清楚。”

“这么说死者是自杀死亡了?”

“肯定是!”蒋儒和梁小平异口同声地说道。

郭川叫蒋儒和梁小平跟他回分局录口供,他俩坐上警车,到江北分局录口供。他俩录完口供从分局出来之后,已经凌晨两点了,蒋儒深深地叹一口气说:“唉,这个李欢怎么会放着富贵的日子,偏偏要寻短见呢?害得我们半夜没得睡觉。”

3

当天夜里,郭川叫来火葬场的运尸车,把李欢的尸体运殡仪馆,准备把尸体冰冻起来,等待家属认领,郭川当时跑到5栋A座8楼去敲门,没有任何回音,可能李欢的家属不在家。假如家属要求尸检的话,队里的法医会接受请求,郭川从李欢的身上搜出一部苹果4S手机,一个金利来钱包,钱包里有1500元现金、五张银行卡、身份证、全家福等物品。

全家福中是李欢夫妻和儿子,从照片的新旧度来看,应该是最近一年之内照的,儿子站在李欢夫妇的中间,儿子高出李欢半个头,像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学生。

郭川查看了李欢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出写有“老婆”两个字的电话,郭川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他犹豫一会儿,他最怕打这种电话,对李欢的妻子来说,这电话等于给她送丈夫的死亡通知书,但李欢老婆迟早要去承受生离死别,迟知道不如早知道好,他用李欢的手机摁下拨号键,电话通了,但响了很久没人接听,他又重拨一次,响过六声之后,他听到对方睡意朦胧地嗔怪道:“老公,你怎么这么迟还来骚扰我?难道你忘记了我被吵醒后就会失眠吗?”

“对不起,我不是你老公,我是江北区刑警队的负责人郭川,请问你是李欢的妻子吗?”

“是的,我是李欢的老婆杨梅红。”

“你现在在哪里?”

“我和儿子在曼谷旅游,是不是我老公犯了什么法?”

“不是……是……李欢跳楼自杀了……”

“不,你胡说八道!我老公好好的怎么会自杀?”郭川的话被杨梅红打断了。

“我是江北分局的刑警队长,怎么会和你开玩笑呢?除非我不想当刑警了,李欢的尸体被我们保存在冰尸柜里,你如果不信,可以用QQ视频,让你看到李欢。”郭川的口气非常严肃,不容置疑。

杨梅红沉默了好久,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好吧,让我看看我老公吧。”随后,杨梅红发来视频请求,郭川点击接受,然后走进存尸间,拉开冰尸柜,再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了李欢的面容,他把手机的正面对准李欢的脸部,照了一会儿,对着视频问:“是你老公李欢吧?”

只见杨梅红点点头,然后手机被扔在床铺上,视频上出现一片天花板,再也不动了,随后传来了杨梅红伤心欲绝的哭泣声,郭川挂断了视频,他没有一点睡意,他在替杨梅红伤心,半小时之后,郭川考虑杨梅红可能会镇静一些了,又重拨了她的电话:“杨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请你尽快回家认尸。”

杨梅红含泪说:“我现在就和儿子去买回国的机票……”她比较清醒理智,说明还没被噩耗击倒,这才让郭川微微放心。

第二天中午,杨梅红和她儿子赶到江北分局,同郭川一起去殡仪馆认尸,母子俩见到李欢的尸体,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儿子李俊力大无比,一下把李欢从冰尸柜中抱出来,紧紧抱着不肯放手,杨梅红的眼泪滴到李欢的脸上,把薄霜融化了。

母子俩整整哭了一下午,最后哭泣累了,在郭川和同事们的劝慰下,渐渐恢复了常态。

郭川把他俩请到办公室,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他俩听,杨梅红今年42岁,她儿子18岁,李欢58岁,杨梅红是李欢的第二任妻子,杨梅红虽然年过四旬,但是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眼角眉梢别有风情,那楚楚可怜的样子,风韵犹存的情态,柔若杨柳的腰身,时时传达着年轻时曾是个多么迷人的尤物。

杨梅红坐在郭川办公桌的对面,听了郭川说完之后,沉思一会儿说:“你们为什么断定我老公是自杀?”

“有两个退休的老人目睹了李欢跳楼的全过程,而且,当时天台上没有任何人在李欢的身边。”

“我不相信我老公会自杀。”杨梅红幽怨地看着郭川,似乎在谴责警方的草率。

郭川看出杨梅红想要表达的含义,对她说:“自杀是不容怀疑的,我们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查,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都是很专业很有经验的刑警。”

“我老公没有自杀的动机,我们夫妻相爱,儿子听话,家庭和睦,虽然近年来我们星空家具的销售业绩有所下滑,但是,每年依然有三四百万元的纯利润,而且我们从不欠债,没有任何压力,还有,我老公是市政协委员,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我老公会放下这样的神仙日子不过,选择自杀吗?”

“也许李欢还有你不了解的一面,很多男人为了爱护爱人或者子女,宁愿独自承受各种压力。”

“不,我和老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夫妻关系,我们是无话不说的知己,他在我面前绝对是透明的。”

“难道你认为李欢是他杀?”

“对,有这种可能!”

郭川和杨梅红同岁,他22岁加入警察队伍,从警20年,见过许许多多自杀案件,很多自杀者的亲属都不愿意相信死者是自杀,原因是亲属找不出自杀理由,常常要求警方帮助调查,警方只好投入大量的警力进行调查,结果找到了隐秘的自杀动机,而这些动机往往匪夷所思,令人亲属不敢相信!有学生受老师过于严厉的批评而自杀;有因暗恋的对象嫁给别人而自杀;有怀疑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而自杀等等,郭川为了早点摆脱杨梅红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反问杨梅红:“假如李欢是他杀,你认为凶手如何使李欢跳楼呢?”

“很多方法,比如让我老公喝下了凶手的致幻剂,比如我老公被邪教洗脑,比如两位目击者与凶手合谋作伪证,比如引导我老公自杀的心理暗示等等……”

郭川愣住了,想不到杨梅红有这么高犯罪智商,他不得承认她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有点玄,现实中是有个别心理医生专门以引导他人自杀为乐,甚至为傲,但对象大部分是心智不成熟的青少年,或者处于社会底层的文盲,而李欢不仅是个优秀的企业家,而且是市政协委员,心智非常成熟,受他人洗脑和古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郭川说:“李欢被他人引导自杀的几率极小,不过吃了致幻剂的可能是存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为李欢进行尸检,等有了结果后,再立案调查。”

“好,我同意尸检,不过,尸检后请把我老公缝好,我见不得我老公支离破碎的身体,在我心中老公是完美无缺的。”

“这是我们法医的职责,请放心吧,另外,你们的房子被我们封上了,你们不要强行进入,如果尸检结果证明李欢是他杀,我们要对你家进行勘查,从中锁定嫌疑人。”

杨梅红含泪点点头,在李俊的扶持下,举步维艰地走出了郭川的办公室。

尸检报告出来了,李欢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为95mg/100ml,属于严重醉酒,但没有检测出有毒物质和致幻剂,可以断定李欢是酒后冲动,或者不小心坠楼而死的。李欢除了坠楼所形成的对冲伤外,没有其它外伤,这为李欢的自杀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曾经有过一个案例:2003年夏天,重庆市某小区有个青年人站在天台上乘凉,凶手在50米外用气枪打中死者的腿部,死者受痛之后,措手不及,坠楼而亡。当时大部分刑警都认为死者是自杀,因为天台只有死者的足迹,但是,法医从死者腿部查出气枪子弹的伤痕,从而查出真凶……所以,仔细检查李欢的其它外伤是有必要的。

郭川收到法医的尸检报告之后,拨通了杨梅红的电话:“杨女士,您好,我是郭川,我拿到了李欢的尸检报告,报告证明李欢的体内没有任何毒物与致幻剂,但是,他严重醉酒,经过我们刑警队再三讨论,结果认定李欢是自杀,完全没有他杀的可能……”

杨梅红愣了一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鄙夷地说了一句:“无能!”然后就挂断电话,郭川感觉脊背有什么东西刺痛着……

4

杨梅红沉思了几日,始终不相信李欢会跳楼自杀,她怀疑江北刑警队的能力。她决定去见市政协张副主席,李欢曾说过张副主席和他关系很好,如果李欢出了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张副主席,她站在梳妆台,照了一下镜子,她自从李欢死后,她就没照过镜子,没照不要紧,一照吓一跳,镜子中的自己疲惫又苍白,两个黑眼圈像个大熊猫,她赶紧拉出抽屉,拿出化妆品,简单地化了妆,然后下楼去车库取车。

她开着车,向市政协驶去。

到了市政协之后,杨梅红直接向张副主席办公室走去,张副主席听见有人敲门,说声请进,门被轻轻推开了,张副主席看见杨梅红,起身迎接,他和杨梅红见过两次面。

张副主席请她坐在沙发上,给她泡茶,杨梅红说:“张主席,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罢,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小杨,你怎么?有什么委屈你说吧,我一定尽力帮你。”

“我老公不可能跳楼自杀,肯定是被人谋害的。”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哦?李欢用这种方式走了,我作为他的领导深表遗憾,我很关切这件事,我问过江北分局罗局长,了解李欢坠楼的情况,经过刑警现场勘查和法医鉴定,以及两个目击者证言,所以警方断定李欢是自杀,你认为李欢是他杀,有什么理由?”

“李欢非常乐观,他的一生是奋斗向上的一生,以前他曾经破产过,甚至流落街头,但是,他从来没悲观失望过,而且他非常爱我,绝对不会撇下我撒手而去,他多次和我说过:哪怕下一秒钟天塌下来,上一秒钟他还要大声歌唱。您应该很了解他的……还有,直觉告诉我,这是一起谋杀案!我的直觉很灵,前年我突然胸口痛,我感觉到亲人可能出事,果然不出所料,我父亲心机梗塞去世了。”杨梅红掏出纸巾,抹去眼角的泪水。

张副主席和李欢相交多年,对李欢很了解,他是个意志坚强、乐观向上的强人,的确很难相信他会自杀,不过,有两个目击者和科学的现场勘查,是不容置疑的,他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如何回答杨梅红,他想了一会儿说:“小杨,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我想请您给市公安局领导打电话,对我老公一案进行立案侦查,以告慰九泉之下的亡灵!”杨梅红嘴角微微上翘,咬着牙齿决然说道。

“这个……好吧,我给江北分局罗局长打电话试试……”

“我希望您帮我把案子交给市局的1号重案组,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侦破了无数的大案要案。”杨梅红殷切地望着张副主席。

“按理说我是无权干涉刑警办的案子,不过,看在我和李欢多年的交情上,我可以打电话试试。”张副主席回到办公桌前,翻开桌上厚厚的通讯录,找到了市局主管刑侦的席千度副局长:“席局长,我是市政协的张庄,我的委员李欢跳楼自杀,他妻子怀疑是他杀,想请你们1号重案组帮忙,把江北分局的案卷拿过来,看看是否有疑点,你看行不行?”

“好的,这个没问题,认真办案是我们的职责。”

“谢谢你了,李欢的妻子叫杨梅红,我让她去找你们。”张副主席放下电话后,向杨梅红点点头,她脸色由阴转晴,走上前去,紧紧握着张副主席的手:“太谢谢了您了,您真是我们的好主席啊。”

张副主席摆摆手,然后把杨梅红送出办公室,交待她如果遇到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政协,政协就是委员们的娘家。

席副局长放下电话后,打电话给江北分局罗局长,把情况说明,罗局长同意把现场勘查记录、照片、目击者笔录、尸检报告等资料派人送到1号重案组,让他们查看。

席副局长打电话给江一明,叫他来办公室。五分钟后,江一明来了,席副局长把情况和江一明说了,问江一明怎么看,江一明说等看了案卷后再发表意见。

郭川把李欢的案卷送到1号重案组,江一明召集重案组五个主要成员(江一明、吴江、小克、吕莹莹、罗进)开会,把情况说明清楚,由各人分工看案卷,五人轮流看,看了两个小时后,所有人都看完了案卷,吴江的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对现场的感觉最好,所以江一明问吴江:“老吴,你看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现场勘查和跳楼身亡的事实完全一致,根据现场照片和现场勘察测量:李欢的坠落点(双脚)离墙脚为1.51米,符合跳楼的条件,假如李欢是被人杀死后扔下楼的(李欢的体重为75公斤),这么重的体重坠楼时的坠落点离墙体不会超过80厘米,当然,除非死者在坠落过程中碰到物体,比如空调、阳台、雨檐之类的东西,然而现场照片上的墙体没有任何东西,所以,我认为李欢确实是自己跳楼自杀的。”吴江的声音浑厚而缓慢,语气十分肯定。

江一明点点头,转向法医罗进:“你对江北分局法医的尸检报告有什么看法?有没他杀的可能?”

“尸检报告严谨而细致,可以用无可挑剔来形容,没有他杀的可能,唯一的可能是死者醉酒一时冲动跳楼而亡。”罗进分分析判断案情时,习惯用手去推一推眼镜架。

“李欢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为95mg/100ml,属于严重醉酒,他有可能跑到天台上去吗?”江一明问。

“这个要看死者的酒量和体质,酒量好的人这样的酒精含量还是会走路的。”

“小克,你说说你的想法,李欢有没可能是他杀?”

“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蒋儒和梁小平作伪证,而李欢是醉酒之后被人推下楼的。”小克说。

“李欢性格稳重保守,怎么可能喝醉后跑到天台的护栏上呢?”吕莹莹问道。

江一明说:“虽然李欢他杀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有些疑点,假如他想自杀,为什么不在家里的阳台上跳楼?他为什么不写遗书?为什么会把现金、银行卡、手机带在身上?据说李欢非常爱杨梅红和儿子,他想自杀肯定会把原因说明白,同时会把手机和钱包留在家里,并且把所有银行卡密码写下留给杨梅红和李俊,这是我的猜想。”

“明明是自杀,为什么张副主席关照了以后就成了他杀呢?我觉得这是浪费国家资源。”吴江说。

“领导毕竟是领导嘛,我们要学会与领导打交道,领导会考虑到和谐大局,再说死者家属非常信任我们的办案能力,我们立案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之后,也好让张主席对杨梅红有个交待。总之,我们现在要以他杀来调查,如果真的是他杀,此案被我们侦破之后,案例可能被写进公安学院的教科书上,也许会名垂青史呢。”

“我可不想永垂不朽哦。”小克笑着幽默道。

“这话假的吧?谁不想名垂青史啊?好吧,我们就从蒋儒和梁小平那里开始,认真细致地做好调查工作,给杨梅红一个公正、真实、满意的答复。”江一明挥挥手做了决定。

5

江一明和小克开车来到蒋儒家,事前他们已经和蒋儒联系好,蒋儒在家里等他们,小克摁响蒋儒家的门铃之后,一个老者来开门,相互自我介绍后,蒋儒请他俩进屋。

蒋儒开始烧水泡茶,动作优雅娴熟,江一明仔细望着蒋儒:他身材健硕,精神矍铄,气质沉稳儒雅,不像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也不像个会说谎的人,江一明问:“蒋先生,你真的亲眼看见李欢跳楼自杀吗?”

“是的,我和梁小平都亲眼看见他跳楼。”

“你离李欢大概多远?”

“70米左右吧。”蒋儒想了一下说。

“那么远,又是夜晚,你能肯定跳楼的人是李欢吗?”

“当时小区的灯光很亮,月光也不错,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跳楼,但是,我不敢肯定跳下的就是李欢,之前我不认识李欢,我和梁小平看到的只是那人的侧脸和后脑勺。”

“他是双脚发力往外蹬吗?”

“是的。”

“你有没看见他是何时爬上护栏的?他站在护栏上多久了?”

“我俩都自顾喝茶聊天,没看见他什么时候爬上护栏,也不知道站在护栏多久了,是他大叫一声:‘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我和梁小平抬头一看,才看见他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到30秒他就跳楼了。”

江一明陷入沉思,他觉得还应该向蒋儒询问些什么,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小克在做笔录,见江一明沉默着,便问:“蒋先生,请问你听到李欢坠楼的声音吗?”小克问的正是江一明想问的,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的问题。他很佩服小克活跃的思维,这个问题很关键。

“没有,我和梁小平一看有人跳楼,瞬间起身向楼下跑去,那种急切的心情无法形容,所以,我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

他俩又问一些问题,然后向蒋儒告辞,来到楼下,钻进车子,由小克开车,向梁小平家驶去,江一明问:“小克,长进不小啊,我会向领导建议把你从原派出所调来,正式成为我们1号重案组的成员。”

“谢谢江队!”小克坐在驾驶位上,向江一明行个标准和军礼,眼中含着泪水。

江一明:“不要那么夸张吧?竟然流泪了,是你表现好,来重案组是迟早的事……你觉得蒋儒会不会说谎?”

“直觉告诉我他没有说谎,我们知道:当人撒谎时,会因紧张而释放出一种名为儿茶酚胺的化学物质,从而引起鼻腔内部的细胞肿胀,血压也会上升,血压的增加会导致鼻子肿胀,产生鼻子刺痒的感觉,所以说谎者会频繁地摩擦鼻子,以舒缓发痒的症状,还有,人说谎时手心和额头会出汗,会下意识地做搓手等动作,蒋儒都没有。”

“我也有同感。”

经过对梁小平的询问,他的说辞和蒋儒的说辞大同小异,这符合事实,如果俩人串供做伪证,说辞肯定会高度一致,所以,他俩判断蒋儒和梁小平没有说谎。显然李欢确实是跳楼自杀的,不过,蒋儒和梁小平都说没听到李欢的坠地声,让江一明和小克觉得蹊跷,高处坠落刑事侦察中简称为“高坠”,8楼的高度一般在25米左右,整个过程大约只需2秒,这么快的时间里,蒋儒和梁小平竟然没听到坠地,是让人不解,但是,因为相隔70米远,到底能不能听到李欢的坠地声,需要进行一次试验才知道。

吴江和吕莹莹对蒋儒和梁小平背景进行调查,他们以前的同事和领导都一致认为他俩为人善良、诚实、正直,不可能说谎,他俩的档案中没有任何污点记录,蒋儒被单位多次授予先进个人,还是江北区的劳动模范,各种迹象证明他俩都是大好人。蒋儒和梁小平虽然同住在金山小区,但都和李欢不认识,因此,重案组把他俩作伪证的嫌疑给排除了。

重案组决定用仿真人试验,仿真人是硅胶制作而成的人体模特,他的重量、高度、身材、皮肤的弹性等数据和李欢相一致,这是经过江一明称重之后,特意选来的仿真人,这种仿真人和医用仿真人不同,医用的仿真人体是美国医疗界最新推向市场的科技产品,专供医学研究使用,其产品的大小、质量、密度、质感、光感、和声导性能都与人体的参数一致,而且内脏、血管、毛发、指甲等一应俱全。罗进的法医室有男女各一的医用仿真人,因为价格昂贵,江一明舍不得用它从8楼往下扔,所以,他选择了硅胶仿真人。

晚上11:30分,重案组开车来到金山小区,小克和吴江俩人轮流抬着仿真人,爬上李欢跳楼的天台上,然后,把李欢跳楼时的衣服穿在仿真人身上,这能更精确地模仿案发时的样子,他们把仿真人竖起来,站在李欢跳楼时的护栏上,等待江一明的指令。

江一明和吕莹莹来到蒋儒家的天台上,蒋儒和梁小平依照江一明的指示,恭候在那里,四人见面之后,江一明再次向蒋儒确认李欢跳楼时的时间,蒋儒说李欢跳楼的时间确实是11:50,因为他当时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

江一明点点头,手指着前方问:“蒋先生,当时的灯光是不是和现在一样亮?”

“差不多,只是当时月光比今天亮了许多。”因为天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云彩,月亮也缺了五分之一,所以,显得不如那天明亮。

“你能看见前方天台上的人吗?”

“当然可以,前方的天台上两个男人双手扶着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人,站在李欢跳楼时的护栏上。”

江一明点点头,他打开对讲机,对吴江说:“老吴,我们这边准备好了,我数三下,你俩把仿真人用力推下。”

“好的。”

江一明数1、2、3,吴江和小克奋力一推,把仿真人推下去,两秒钟之后,江一明听到“啪”不太大的声响,江一明问蒋儒和梁小平有没听到?他俩都说听到了,这说明他俩耳聪目明,但为什么那晚他俩会没听到这比较明显的声响呢?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当时因为着急去救人,从而造成他俩闻而不听,人在紧急时候是会忽略其它次要的东西,只想着最重要的东西。

江一明和吕莹莹来到李欢跳楼的天台上,和吴江、小克汇合,他们打开聚光灯,对天台和护栏进行勘查,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是,李欢死后,小区的居民纷纷来到天台观看,现场已经被严重破坏,天台上的不同足迹竟然有182种,护栏上的指纹也达60多种,想从中找出线索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假如李欢是他杀,凶手戴着手套作案,指纹也毫无意义。只怪当初郭川没有把现场保护好,不过,说实话,这种有目击者的跳楼自杀案极少有刑警会封锁现场。江一明叫各位收拾勘查工具回队。

第二天,江一明召集开案情分析会,各位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小克、吕莹莹和罗进认为蒋儒和梁小平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是因为他俩当时太焦急。吴江和江一明认为他俩都没听到坠楼声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仿真人的坠地声为60分贝,蒋儒和梁小平是可以听到的。最后众人达成共识:李欢一案可能是谋杀案,要进行深入调查。

6

江一明带领重案组对李欢的住所进行勘查,杨梅红按江一明的要求,没有进入屋子,所以,现场被保护得很完整,他们从屋子里提取了四种不同的足迹。经过比对,这四种足迹分别是杨梅红、李欢和李俊的,另一个是陌生人,根据足迹判断,这个陌生人高1.70米左右,体重60公斤左右,这种人在中国最为普遍,在大街上随便一抓就一大把,所以比较难找。

李欢家的阳台比较宽大,长3米,宽2米,因为金山小区的安保条件很好,五楼以上的住户都没有在阳台上设防盗网,阳台的护栏是铁艺制作的,欧式风格,精美而简洁,江一明站在阳台由近及远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定军山和点将山巍然屹立在那儿,山下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几乎整座省城都尽收眼底,难怪李欢不住别墅,喜欢住在这里。

江一明把眼光收回,在阳台上仔细寻找着蛛丝马迹,在左边的栏杆下,他发现了几滴溅洒状的汗渍,他喷上药水,使汗渍溶解,然后用棉签蘸取,放进物证袋。

整个过程勘查过程用了一个上午,工作做得细致到位,连地上一颗微小的皮屑都被收入物证袋里,现场没有血迹,但沙发边有一小堆呕吐物和15根头发,估计是李欢留下的。

经过化验员化验,呕吐物的确属于李欢的,和他胃溶物完全一致,头发也是李欢的,从他扯下那么多的头发来看,李欢是可能遇到了很揪心的事,迫使他极度绝望,从而走向自杀。

但是,现场的汗渍不是李欢的,也不是杨梅红和李俊的,那么这汗渍会是谁的呢?杨梅红说不记得谁会在她家的阳台上流下汗水,李欢极少在家里接待朋友,即使偶尔有朋友来他家串门,也不可能让朋友热得在阳台上流汗,因为家里安装了格力空调。

从汗渍的表面上判断:汗渍是新鲜的,不会超过10天,因为上面灰尘的覆盖面极淡,所以,这个在现场留下汗渍的人很可疑。罗进把汗渍的DNA输入数据库进行检索,数据库中没有相符合的DNA。

“江队,我们从带回了李欢当晚回家时的监控录像。”小克扬了扬手中的u盘,和吴江走进江一明的办公室。

“你们有什么发现?”江一明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然后站起来,示意小克和吴江坐在沙发上。

“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事发当晚11点左右,李欢是被一个人开车送回来的,车子是李欢的,李欢当时应该是喝醉了,所以连车带人被送回家,根据当晚值班的保安说:李欢确实是被人送回家的,这个人说是李欢的朋友,保安说他见过他三次,此人向保安自我介绍说姓杨,李欢喝醉了,他送他回家,保安警惕性很高,悄悄跟随杨先生,看见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之后,扶着李欢上了8楼,进了李欢的家,把李欢安顿好之后,才徒步离开小区,并在小区门口打的走了。杨先生离开后不久,大概20分钟之后,就发生了李欢跳楼而死的悲剧。”

“我们必须找到杨先生,详细了解当晚李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能从杨先生那里找到突破口。小克,你把那个保安叫来,叫画像师给杨先生画像,发协查通报给全市各个分局和派出所,尽快找到杨先生,吴江,我和你去交警队调看交通录像,看李欢是从哪里回家,在哪里喝酒的。”

吴江点点头,和江一明走出来,启动车子向市交警中队驶去。

江一明和吴江坐在交警中队的监控室里,调出了6月15日晚上的录像,按照时间开始往回查看一路上的交通录像,他俩看了19个监控点的录像,从中梳理出李欢的行车路线:李欢是从北新路驾车驶向环市路,然后转弯进入了福田路,又转了几个弯,才进入金山小区,一路上都是杨先生开车,李欢倚靠在副驾驶位上。

北新路排列着几十家海鲜酒楼,李欢的胃溶物中有龙虾和高档鲍鱼,应该是在一家高档的酒家吃夜霄,比较容易找到。江一明打电话给杨梅红,问她李欢喜欢在北新路哪个酒家吃饭?杨梅红很肯定地说:李欢最喜欢吃海王宫海鲜楼的鲍鱼。

江一明和吴江走出交警中队,来到北新路的海王宫酒楼,这家酒楼共分成两层,每层有60个包间,大厅宽敞明亮金碧辉煌,食客络绎不绝,不亚于四星级酒店,他俩在楼面经理的帮助下,找到了当晚李欢订下的218房间。

他俩走进218号房间,经理招呼他俩坐下,叫服务员递上茶水,然后用对讲机呼叫当 时为李欢和杨先生的服务员,两分钟后,一个面目清秀的女服务员来到了他俩面前,她问:“请问两位先生,需要我帮您们什么忙吗?”

江一明打开手机,调出李欢生前的照片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在调查一件重要案件,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

她点点头。

“你认识这个人吗?”江一明问。

“认识啊,他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我们都叫他李老板。”

“6月15日晚上,李欢和谁在这间房里吃夜霄?”

“好像是和一个姓杨的中年人吃饭,杨先生只来过这里两次,我不熟悉。”

“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他俩。”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旁边服务?”

“也不是,我负责4个房间顾客的服务,只要有别的客人按服务灯,我必须到其它房间服务。”

这时,江一明的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江一明打开手机来看,原来是吕莹莹从电脑中给他发来了杨先生的画像,江一明回复给吕莹莹一个谢谢的表情,然后调出杨先生的画像给服务员看:“李欢当时是不是和这个人吃饭?”

“是的,有七八分像。”

“你有没听到他俩说些什么?他俩一共吃了多少瓶酒,喝什么酒?”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都是聊些生意上的事,他们喝的是五粮液,俩人一共喝了两瓶,李老板好像不开心,喝酒喝得特别快,后来李老板似乎喝醉了,杨先生买了单之后,扶李老板走了。”

因为杨先生是用信用卡消费,他在付款小票上签名是:杨得龙。

重案组通过银行客户的信息,找到了杨得龙的身份,原来杨得龙是北市一个家具商,最近有向李欢购买家具的记录,和李欢相识不到两个月,但是,因为他俩都爱喝酒,又有很多话题,所以一见如故。

江一明和小克赶到北市,找到了杨得龙,杨得龙如实说明了当晚他和李欢一起喝酒,后来送他回家的全部过程。他说的话和服务员以及保安的说法相差无几。江一明问:“你知道李欢跳楼身亡了吗?”

“知道,我看报纸了,因为最近非常忙,我没空去吊唁他。”

“你当时有没发现李欢有自杀的念头?”

“当时他说过最近很烦,不想活了,我当时把他当作酒后戏言,根本不在意,唉,没想到他真的……”

“当时说过为什么想轻生吗?”

“具体没说,只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应该是被一个女人缠住了。”

“哦?你扶李欢上楼后,有没有去过他家的阳台?”

“让我想想……哦,有去过,因为我费尽力气把李欢半背半扶地弄到他家之后,浑身是汗,我把李欢放到他客厅的沙发上之后,走到阳台上吹了一会儿风,之后我就离开了。”

江一明提取了杨得龙的唾液和足迹之后,回到刑警队,经过比对DNA比对,留在李欢家阳台上的汗渍是杨得龙的,那个陌生的足迹也是杨得龙的。这些都验证了李欢是自己坠楼而死,而不是他杀。

这个疑似他杀的案件更加趋向于自杀,吴江想把他们的调查结果向杨梅红说明,江一明说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江一明的第六感告诉他:也许这是一桩完美无缺的谋杀,只是没法找出证据来支撑,假如这是一桩谋杀案,凶手也太高明了。

7

江一明召集重案组成员开会,对留在现场的四种足迹进行再次分析,因为李欢家的客厅和卧室铺设的都是地木板,所以提取来的足迹非常模糊,特别是杨梅红和李俊足迹简直淡到无法提取,因为杨梅红和李欢穿的是室内用的拖鞋,如果在十年前,这种印在地木板上的足迹是无法提取的,幸好如今的勘查科技已有了长足发展。

杨得龙和李欢的足迹比较清晰,因为杨得龙扶李欢进门时,俩人都没有脱鞋子,所以,现场留下了两种皮鞋的足迹,一种是42码的鳄鱼牌皮鞋;一种是41码的富贵鸟皮鞋,分别属于李欢和杨得龙的。

吴江打开索尼投影仪,屏幕出现了四种足迹,这些足迹他们已经看了十几遍,但都没有看出问题来,其他人似乎没把心思放在上面,因为除了江一明外,其他人一致认为李欢是跳楼自杀。

江一明却一个劲地怀疑他杀,江一明是这样的人:一旦有让他怀疑的事,一定要锲而不舍地追查到底,直到真相大白才会释然,也许正因这种品质,使他出类拔萃,脱颖而出,成为市刑警总队队长和1号重案组组长,市刑警大队重案组分为1到6个小组,一般大案要案都由1号重案组负责侦查。

今天,江一明请来了公安部的足迹专家谢磊,他坐在江一明身边,谢磊是个即将退休,他一生是传奇的一生,观察过上万个犯罪嫌疑人的足迹,可以分析出足迹主人的身高、体重、男女、生活习惯、生长的地区、从事的职业、文化程度,甚至抽什么品牌的香烟、喝什么品牌的酒,简直像亲眼看到嫌疑人一样神奇,因为屡屡破获重大案件,被公安部授予一级英模。

谢磊身材短小精悍,一双眼睛像猫头鹰的眼睛一样犀利,闪烁出熠熠的光芒,此时,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一组足迹,看着看着,他忽然对吴江说:“吴警官,请停一下。”吴江摁下遥控器的暂停键,屏幕定格在编号为04的足迹上,在李欢家提取的足迹被编号为:01、02、03、04号,分别是杨梅红、李俊、杨得龙和李欢的。江一明不解地侧过头望着谢磊,谢磊说:“你们有没发现前面04号的足迹和我们眼前的足迹有什么不同吗?”谢磊望着江一明问。

江一明说:“没看出来呀。”

“可是在我的眼中,04号足迹前后是有所不同的,前面足迹的着力面比后面足迹的着力面相差近1厘米,前面的和后面的着力点也不同,我们都知道:同样的一双鞋子穿在50公斤和穿在80公斤的人脚上,足迹的清晰度或者深浅度是不同的,即使在坚硬的地板上也能体现出来。还有,眼前的04号左脚足迹和右脚足迹完全不同,好像不是人的足迹,更像机器人穿着李欢的鞋子在房间里走路……”

“这怎么可能?谢老,您会不会看走眼了?这也太诡异了吧?”吴江感到不可思议。

“不信,你把幻灯片倒回去,再认真地看一会儿,进行对比,相信你也能看出来。”

吴江把投影仪倒回去,前后进行了反复对比,果然不出所料,前面的足迹和后面足迹的确有些微小的不同,尽管吴江干了30年刑警,但依然没法看出来,如果不是谢磊的提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谢老,您真是火眼金睛啊,比孙悟空还厉害!”江一明向他翘起大拇指。

“过奖了,我没有火眼金睛,只是从警40年来,阅足迹无数,才形成特有的眼力。”

“谢老,您觉得有人指挥机器人穿上李欢的鞋子谋杀李欢吗?”吴江问。

“小吴,没有你想的那么科幻,以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个人穿上李欢的鞋子在屋子走动,而且这个人的右脚可能是假肢,所以才会形成这种足迹,至于他是不是谋杀李欢的凶手,我不敢肯定,因为有目击者亲眼看见李欢跳楼。”谢磊说完,抽出一支烟,江一明眼疾手快,为他点燃香烟,谢磊点点头,表示感谢。

“为什么此人要穿李欢的鞋子在屋里行走呢?大家开动脑筋想一想,我们奉行大胆推测,小心论证的方针,说错了没关系。”江一明的眼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鼓励他们。

“这个人可能是李欢的朋友,也许是李欢打电话叫他来照顾李欢的,他进屋后,发现李欢醉得不醒人事,因为他是残疾人,非常羡慕李欢的地位和成就,他脱下李欢的鞋子在屋子里开心地走来走去,就像古代羡慕皇帝的将相在家穿上自制的龙袍一样……”吕莹莹说。

“莹莹,你是穿越剧看多了,满脑子都是王侯将相皇帝妃子,别忘了,李欢是自己走上天台跳楼身亡的,而且就在杨得龙离开李欢20分钟之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们应该提高李欢他杀的可能性。”小克笑着对吕莹莹说,语气中有调侃的意味,吕莹莹被小克抢白一番,微微一怔,但并不生气,只对小克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吕莹莹刚刚从警校毕业不久,她专攻网络技术,破案的经验不够丰富,因为左丽牺牲后,市局才去省警校招聘她的,她的网络技术在警校出类拔萃,她不仅技术好,长得漂亮,而且敬业,所以被市局看中。

“小克说得对,李欢的跳楼案,因为有谢老的发现,可以提高为谋杀案。可是凶手是如何谋杀李欢的?难道说真的有一个死亡导师引诱李欢跳楼吗?比如说是李欢的心理医生什么的,美国有个加州心理学教授先后引导11名学生跳楼自杀,我国也有类似的案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死亡导师可以在李欢醉酒之后,前来引导他走向死亡的,因为人在喝醉之后,心理防线最脆弱,最容易冲动。”

“假如真有死亡导师,那么,这位导师应该是残疾人,很容易查出来,毕竟戴假肢的心理医生廖若晨星。”吴江接过江一明的话说。

第二天,重案组成员分为两组,一组对医学院心理系教师进行调查;一组对各大医院和私人诊所进行走访,连续查了一个星期,结果没一个注册的心理医生安装假肢。

8

因为案情陷入僵局,江一明下班后,每天都开车来到李欢的楼下,坐在草坪上,久久地望着李欢家的阳台和天台,从黄昏一直看到夜幕降临,然后在附近的快餐店匆忙吃一盒快餐后,又回到草坪上,看着李欢的家……这是江一明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他喜欢多次重返案发现场,感受现场的气氛和气味,现场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沙堆,久了总能淘到金子。

自从李欢坠楼之后,杨梅红和李俊就住进早年买来的小别墅里,据杨梅红说:李欢之所以不住别墅,主要是不想被人打扰,因为原来的别墅很多人知道。江一明想:也许李欢有仇家,他怕仇家找上门来,所以隐居在这里?

根据他们的初步调查,李欢是个安分守己的家具商,这几年来,因为业绩优秀、品德高尚、喜做善事,从而被推选为政协委员,没发现他得罪了什么人,当然,重案组还没对李欢的背景进行深入调查,说他是个大善人还为时过早,政协委员的称号会把李欢的真正面目掩盖住。人是最善于伪装的高级动物,即使和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也可能不知他内心深处的罪恶。

江一明一边看着李欢的阳台,一边陷入沉思。

这时,不知哪个小孩从天台上往下扔下一张包装纸,忽然一阵风吹来,包装纸被卷入李欢的阳台里边……江一明突然灵光一闪,他已经猜想出凶手是如何谋杀李欢了。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凶手经过多日踩点,知道第8栋的天台上有两位退休老人喜欢泡茶,他们自建的小茶室是敞开式的,没有门,没门的一方正好对着第5栋李欢家的天台,他时时刻刻跟踪李欢,发现李欢喝醉后被杨得龙送回家,于是尾随他俩来到金山小区,爬上天台,等杨得龙离开之后,他站在护栏上大叫一声:“上天啊,你为什么容不下我……”这是为了引起蒋儒和梁小平的注意,然后往下跳,其实他不是跳楼,而是从天台上跳到李欢的阳台上,然后进入李欢的客厅,把李欢的鞋子脱下,穿在自己的脚上,抱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欢,从阳台上往下扔,然后从里面打开李欢家的门,跑到天台上,把李欢的鞋子脱下,扔在李欢的坠楼处,这一连串动作是在30秒之内完成的,从而造成有目击者见李欢跳楼自杀的假象,难怪蒋儒和梁小平没有听到李欢的坠地声……

现场没有提取到凶手的足迹和指纹,凶手应该是戴着手套和鞋套,可是凶手是怎么进入金山小区的呢?他们对李欢跳楼当晚的监控录像看了几十遍,没有发现可疑人,值班的保安也证明当晚10点以后,没有陌生人进入过小区,凶手不可能未卜先知李欢会喝醉,事先潜入李欢的天台上,除非杨得龙是凶手的同谋,故意把李欢灌醉,然后打电话给凶手通风报信,但是,根据海王宫的服务员说,杨得龙没有对李欢劝酒,而是李欢自己想借酒浇愁。

如果凶手真的是一个戴假肢的残疾人,那么,要从3米多高的天台上,斜着跳进李欢的阳台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除非凶手为谋杀李欢而反复演练斜跳,否则,一般人是不敢做的。

江一明非常激动,他咚咚咚地跑上李欢的天台,看见两个小男孩在吃橄榄蜜饯,大声问:“你俩是谁把包装纸往下扔?”

两个小男孩吓一跳,以为江一明要惩罚他们,都不敢吱声,江一明发觉声音太大了,蹲下去,柔声问是谁扔包装纸,高个子男子红着脸承认是他扔的。江一明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又从钱包中取出100元,塞给那个小男孩,说是奖励他的,随后兴冲冲地走了,留下两个小男孩在发呆。

翌日,江一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众人都觉得他说的非常合理,江一明布置任务:由他和小克带领临时抽调来的民警,在全市范围内寻找那个右脚残疾的嫌疑人;由吴江和吕莹莹带头对李欢的背景进行深入调查。

江一明和小克找遍全市所有骨伤医院,找出了十年内安装过假腿的残疾人有1080个,但不包括十年之前的假肢安装者,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要一一走访实在耗时耗力,但是,又没有其它办法,江一明坐在办公室里,深思着如何找出捷径,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办公室像香期的庙堂烟雾弥漫。

这时门被推开了,吴江走进来,用手使劲扇着驱赶烟雾,江一明招呼他坐下后,问:“老吴,你们有什么收获?”

“收获很大,你看看吧。”吴江把一大摞案卷放在他办公桌上,江一明拿起案卷看起来。

原来在20年前,也就是1993年6月18日,李欢在自己的家具厂的办公室强奸了他的文员林子红,当时林子红刚刚结婚不久,林子红回家向她丈夫张大树哭诉被李欢强奸的过程,张大树一气之下,把李欢告上法庭,李欢在法庭上承认与林子红发生了关系,但是,那是林子红自愿的,目的是林子红想要李欢的钱。警方发现林子红的银行账户上多了一万元,是从李欢的账户上汇给她的,但林子红自称毫不知情。

李欢说林子红要他给她5万元,他没那么多,只能给她一万元,所以林子红恼羞成怒,把李欢告上法庭,因为林子红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裙子的扣子也没被扯掉,以此说明林子红是自愿的。

林子红说她当时穿连衣裙、胸罩和内裤,在李欢强奸她时没有脱下她下的裙子,只扯掉了她内裤。

法庭最终判决李欢无罪。这使林子红夫妇哭诉无门,绝望到极点!

事情并同那么简单,晚报记者根据庭审记录和结果,把林子红为了钱而诬告李欢强奸大肆渲染一番,许多市民打电话到林子红家骂她是贱货、下流、婊子,林子红不堪忍受,跑到租住的8楼天台上,一跃而下,当场摔死。

张大树得知妻子死讯,当场晕倒,吐出一滩鲜血,被送到医院抢救,从医院回家后,张大树看见林子红放在桌子的遗言:大树,我深爱的丈夫,感谢你没有在我被玷污后唾弃我,但这世界太冷酷了,不值得留恋,我要去天堂,那里应该温暖如春,鸟语花香,亲爱的,你不要伤心绝望,我只是睡着了,如果你还爱我,请你为我报仇,我要你把那个畜牲关进监狱,免得他再伤害其他良家妇女。记住:不可以与他同归于尽,你要活得好好的,你要站在监狱外狠狠地嘲笑他——这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报答。

看到这里,江一明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他深深地吸一口烟,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他知道20年前的司法环境和现在大不一样了,不少法官受控于权力机关,不可能十分公正,如果此事发生在现在,完全可以把李欢关进监狱。

“江队,你同情林子红吧?”吴江看江一明眼含热泪。

“对,我是同情林子红,如果她是个卖身求财的人,会跳楼自杀吗?”

“当然不会,当婊子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被人辱骂而自杀的。假如她承受不了压力,可以和张大树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当时的一万元足够他们在别的城市另起炉灶,但是,张大树并没有离开长江,而是继续留在长鹏物业管理公司,但他从此没再娶妻,可见他对林子红的爱有多深!”

“一对苦命鸳鸯啊……也许张大树苟且偷生只想为林子红报仇,他有杀人动机。”江一明说。

“这回你可错了,他的同事说他在1999年就死了。”

江一明一愣:“说说看,怎么一回事?”

“1999年夏天一个炎热的夜晚,有人报案说李欢的别墅里发生了惨叫声,当110赶到现场时,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李欢全家人都不在家,警方是打李欢的电话之后,李欢才匆匆赶回家的。第三天,张大树的同事向警方报警说张大树失踪了,张大树的父亲从乡下赶来,要求警方帮助寻找,警方苦苦寻找了一星期后没有结果,他的同事怀疑张大树可能被李欢杀害,因为张大树经常跑到李欢家里闹事。警方对李欢进行讯问,并对李欢家进行搜查,结果发现李欢的厕所有血迹,经过DNA检测,证明是李欢的血迹,不久后,在李欢别墅的小河边发现了一条高度腐败的人脚,是从腓骨中间被锯断的,经过法医化验,是张大树的小腿,张大树的父母把李欢告上法庭,说他杀害了张大树……江队,你猜法官会如何判决李欢?”吴江故意卖个关子。

“这个……李欢肯定被判无罪,否则他不会当上政协委员。”

“你说得对极了,法官判李欢谋杀张大树的证据不足,不能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且李欢的情妇证明事发时李欢和她在一起,从而判李欢无罪,但是张大树的父母不服,说李欢情妇作伪证,年年上访,甚至到北京去上访,结果每次都失望而归,因为上访,张大树的父母倾家荡产了,唉,他们真可怜啊。”

“你认为张大树真的被李欢杀害了吗?”

“但愿如此,不过,不能肯定,因为证据不够充分。”

“这就对了,张大树为了帮爱妻报仇,想与李欢同归于尽,但是,他又要遵守林子红的遗言:不能死,要好好活着!所以,他只能设计把李欢关进监狱,于是,乘李欢不在家,潜入他家,在他家锯断了自己的小腿,然后忍痛把自己的小腿抛弃在李欢别墅后面的小河里,造成被李欢谋杀的假象,他以为法官肯定会判李欢重刑,因为有张大树的血迹和小腿,但精明强干的法官却判李欢无罪,张大树失望到极点,从此躲藏起来,伺机再次报复李欢……”

“江队,等一下,被锯断小脚的人怎么可能走到小河边丢弃自己的小脚?这不符合逻辑嘛。”

“张大树可能有一个铁杆的帮手,张大树的遭遇令人同情,有正义感的朋友会帮助他。”

“锯断小腿这可是技术活,如果没有麻醉师帮张大树进行局部麻醉,他肯定承受不了痛苦。”

“这要找到张大树才知道怎么回事,人的意志可以忍受巨大痛苦,就像邪教徒可以引火***一样。我怀疑张大树没有死,他躲藏起来后,安装了假肢,所以会在李欢的客厅里留下那个蹊跷的足迹,张大树有谋杀李欢的巨大嫌疑,我们必须找到他。”

“说实话,我真不想张大树被我们找到。他是个英雄,一个悲剧英雄,就像哈姆雷特一样,为正义而复仇,却落下凄惨的下场。”吴江感伤地说。

“我也同情张大树,但是,法不容情,把罪犯绳之以法是我们的责任!老吴,你把协查通报发出去,在全省范围内寻找张大树,如果找不到的话,上报省厅,在网上通缉他。”

吴江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出去。

五天之后,有位群众举报说在郊区发现了张大树,江一明带领重案组成员前往抓捕,他们来到一个垃圾收购站边,举报者指着不远一排非常简陋的出租屋说:张大树就住在第二间屋子里。

江一明示意众人掏出手枪,分开向屋子悄悄靠近,靠上之后,小克推开虚掩的木门,看见一个人坐在小矮凳上整理废纸,小克的枪对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出奇地平静:“我叫张大树,你们来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终于可以去见我的爱妻了。”说得像面对死亡而超度的高僧!张大树才45岁,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粗糙,头发乱得像鸟窝,双手黑乎乎的,那是长年拣垃圾被薰染成的颜色,长满厚茧的十指刻满一道道伤痕,右脚上安装着假肢……

张大树顺从地跟他们回刑警队,坦陈了是自己把李欢从阳台上扔下去,经过和江一明推断一模一样,他说实施谋杀李欢的计划他整整用了20年,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人半辈子都无法释然?不,应该说是什么样的爱,让他如此铭心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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