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神话和英雄史诗中,通常由男性角色占据主要位置讲述他们英勇斗争的经历,虽然在中国神话中有女娲造人和女娲补天的女性神话传说,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神话,尤其是希腊神话传说,都由男性充当英雄的角色。在文学中,我们对英雄的勇敢无畏、机智聪慧大加称赞,也对变节负义的行径大加斥责,英雄与他所经受的磨难成为故事主要的也是唯一的情节。叙述者给英雄赋予了主角光辉,又用旁人衬托他们的勇武,比如他们的妻子或情人。
至于女性,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在传统的叙事逻辑中,女性或是美丽聪慧的女儿,或是忠贞不渝的妻子,或是容貌昳丽的灾星……关于女性的叙述与想象,无一不围绕男性展开,或是充斥着男性对异性的向往,女性作为被男性观察、称赞、追求、禁锢的客体,成为男性主角的附庸。女性个人的意愿被强行安排成符合男性期望的意愿,即成为英雄的妻子,并维持自己的忠贞。
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为何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要重新讲述珀涅罗珀与奥德修斯的神话,写这本《珀涅罗珀记》。在阿特伍德对《奥德赛》的重述中,女性,也就是珀涅罗珀,从被男性符号化的客体位置走出来,脱离寄托了当时社会期许的聪慧忠贞的标准形象,变成有血有肉的叙述主体,以富有情感的自述,讲述自己从出生到结婚,再到奥德修斯征战特洛伊,用智慧对抗求婚者的一系列心理变化。十二个被绞死的女仆则用集体的唱咏,诉出她们悲惨的命运。
故事以冥界的珀涅罗珀视角展开,在没有约束的领地,她可以尽情嘲讽世人对她的评价,更重要的是,可以完全不考虑任何人的意见,将她的故事用觉醒式的言语,重新进行讲述。阿特伍德借鉴了戏剧常用的设定,让死去的人讲话,用回忆和诉说的语句代替直接书写当时场景。如果直接书写神话,就不得不考虑当时社会下珀涅罗珀被教育的想法,反而会失去以现代女性视角反思叙事方式的作用,跨时间的安排也赋予珀涅罗珀更多理智和冷静。
除了珀涅罗珀作为觉醒者的女性形象,海伦和十二女仆还分别代表了完全受压迫又向往自由的底层女性形象,以及用自身优势获得男性追捧,又蔑视男性的形象。海伦多以侧面描写为主,虽然珀涅罗珀对堂姐持批判态度,但很难就此判定阿特伍德对海伦完全否认,正相反,海伦乐于用美貌让男人厮杀的轻佻行为,是假借荣耀与虚荣名声的束缚。她用男人的死证明价值,正与男人用女人的青睐证明价值相同。
简而言之,阿特伍德的文字背后充满对女性的关切,《珀涅罗珀记》展现出了前人神话叙述中忽略的女性视角。这本书作为类似史诗的文学作品,里面有很多咏叹调一样的诗句也很值得玩味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