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西北的半荒漠草原，温度比想象中的要冷得多。
早春时节的秦国都城咸阳，虽然说树还没有完全长出叶子，只有急不可耐的月季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开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但是终归还是没有像这里这样冷的。早上套的厚外衣中午时分就得从身上扒下来了，一些硬气的粗壮汉子干活时甚至直接就光着膀子开干。
明明是月圆的月半 ，在残云中若隐若现的月亮却像是初一时候的出现的弯刀一般。星星在雾一般的薄云之下早已不见踪影了，天空就像是泼了一层墨汁的宣纸一样，那块弯月刚好是毛笔停留了的地方。
风还没有睡觉，只不过没有叶子可以调戏，去年落下的落叶被吹得抱头鼠窜，一不小心碰到树上就拦腰折断了。这片树林被暗夜完全吞噬了，根本看不清这块林子的大小，不断伸向天际的树梢在月亮的关照之下微微露头，才能相信这里是真的有片森林的。
落叶被风吹的吱吱作响，就像是人在一片落叶地之上快速的奔跑一样。百里念奚刚开始总是觉得又有西戎人来抓他了，直到大脑的神经被戏耍了几次以后，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尽管他是一个男娃，小时候父亲也总是教他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毕竟他才12岁，再坚强的信念意志也难以突破一个12岁少年的心。
他靠在一棵桦树上，单薄短小的背部似乎全都靠住了，在家乡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的树。粗壮的树让百里念奚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至少他的后背此刻没有风的袭扰。
02
整座森林在黑夜之下就像创世之前的混沌一般，百里念奚抬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月亮，手里拿着路上捡来的一根不只是什么树的枝桠，双腿尽量的蜷缩在胸前靠在树上，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流了，啜泣引发的深浅不一的呼吸也已渐渐平稳，脑子里还仍然是白天残忍的景象。
那些穿着兽皮大衣的西戎人像幽灵一样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弯刀冲了过来，整个队伍完全被冲散了。百里念奚随着众人开始奔逃，他来不及看周围的情况，耳边不断地传来凄惨的叫声，还有刀划破皮肉血液奔涌的声响，那和小时候看家族的人在祭祖时杀猪的声音一摸一样。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那些本来闪着金属光泽的弯刀，此刻就像刚在染红布的染缸里浸过一样。他也不知道是如何冒出那样的想法，众人在向前跑的时候，百里念奚突然掉头向着那些西戎人跑去。保护他们的秦军正在和西戎人战作一团，上万人乱作一团，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在交战中奔逃，而小小身躯的他反方向跑时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不敢停下，只能不停的跑，喊杀声在耳边越来越远。他的嗓子干疼干疼的，感觉就像那种快要干涸的河床一样，胸腔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楚，有种恶心的感觉在口中越来越明显。百里念奚停了下来，瘫躺在一片草地上，他觉得把之前跑过的路重新跑了一遍一样。脑袋发昏，双腿发软，阳光似乎还有，他就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尽管他在家中也跟着父亲下地干活，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跑过，他只有12岁啊。
03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哭泣的声音打断了百里念奚的思绪。他不自觉地擦了一下眼泪，立刻起身，握紧了手里的那根棍子。躲在了身后的那棵大树后面。
“呜呜呜”
哭声离他越来越近，听声音似乎也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女孩。他在家和堂妹一块玩时，堂妹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声音。
他躲在树的后面没有出来，等再听了几声确定它来自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的声音时，向那个声音走了过去。
他本来是想在远处的时候就向那个女孩问候一声的，想起自己刚才因为风吹树叶的声音满心恐惧，就没有说话，一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天上的云不知道什么原因，慢慢的退出了天空，圆圆的月亮露出了它的全貌，纯洁雪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整座森林又像是披上了一件白纱，尽管有层层叠叠的树叶的阻挡，月光仍然挤破包围，斑斑点点的洒在地上。树木稀疏的地方，月光像瀑布一样的倾泻而下，两边一排排的树林形成了天然的树墙。
两个人都发现了对方。
哭声突然停住了，没有一丝的征兆。脚踩在落满往年枯枝落叶的地上发出的声音也消失了。
“啪”一声，小女孩看着她面前离她几步远的这个男娃手中的棍子被扔到地上，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对方。月光洒在这个男娃的脸上，她看不出他的容貌，但身上的衣服告诉她，他是和她一样的秦人，不是这里穿兽皮的西戎人。
女孩的心里突然找到了一个依靠，她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暖，恨不得立刻躲到他的怀里，家里的时候每当自己害怕，总会躲到父亲的怀里。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不断地压住心中遇到秦人的激动和温暖。
“你是秦人嘛？”
依旧是那个哭声的音调，但此刻听起来变得更好听了，安全和温暖果然是最让人心安的。
“我是秦人，今天被西戎人攻击，我逃出来的。”
女孩听完跑过去拉住了百里念奚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我也是秦人，和你一样，也是跑出来的。”
月光似乎因为这两个小孩变得更加柔和。偌大的森林里，两个小孩相向而站，月光斜着照进来，两个人的影子刚好洒在他们身后的一处树桩上，在树桩上两个人看起来离得更加近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