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盗亦有道
正在大家聚精会神的听“四锛喽”讲“卷毛”的故事的时候，忽然，病房外面传来“铎”、“铎”木棍撞击地面的声音。“四锛喽”笑着对“海哥”说道：“呵呵……‘海哥’，你瞅瞅，‘说曹操曹操就来了’，我去接三哥。……”
见“海哥”点头同意，“四锛喽”转身走了出去。我想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人家好歹也是哥哥，正要起身随着“四锛喽”去接这个三哥，“海哥”却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须臾，一个拄着双拐，中等身材的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前。这个男子也是三十岁左右，身高大约一米七八，缺了一条腿，拄着双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背后的眼神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似乎所有的阴谋都隐藏在温柔的笑容和眼镜里。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披着黄色的大衣，长得很像凭借影片《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和《野兽刑警》两次荣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的香港著名演员黄秋生。“海哥”说道：“三弟，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伙子是我新认的八弟，大名叫做战智湛，就是我说的在‘老独一处饺子馆’救过我的‘北侠’。四弟今儿个摔断了腿，也是他救的。……”
说完，“海哥”又转过身来，微笑着对我说道：“八弟，你快过来，这位是你的三哥黄庭礼。呵呵……你三哥在社会上那可是大名鼎鼎，赫赫有名，道儿上人人尊称‘金手指’。……”
我急忙站起身来，跨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说道：“三哥您好！……”
三哥“黄瘸子”急忙把双拐夹在腋下，扶住我的双肘说道：“八弟这么年轻就知道行侠仗义，真是少年英雄，三哥我自愧不如呀。这一段日子，‘北侠’的大名都把我的耳朵灌满了，三哥可万万没想到原来是我的亲八弟。……我‘黄瘸子’那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呀。……”
“海哥”笑着说道：“八弟，你三哥还是‘金手指门’的掌门人呢。你别看你三哥貌不惊人，他可不是凡人，有远大的抱负，立志将‘金手指门’发展成为全国的最大帮会。……”
几年之后，三哥“黄瘸子”终于实现了夙愿，一统哈尔滨偷盗界，成为全国令警察头疼的，唯一真正的，名副其实的贼王。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中国偷盗业霸主——“贼王黄瘸子”。
一九八六年九月。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黄瘸子”死刑、立即执行。这个统帅着“贼中六鬼”和“鬼队”、“南下支队”、“北上支队”数百名扒窃高手的“东北贼王”，成为新中国成立之后，因盗窃罪被枪毙的第一人。
“黄瘸子”对“海哥”哈了哈腰，笑道：“谢谢‘海哥’夸奖。……不过虽然我是个让人不齿的小偷，可盗亦有道。我就从不偷穷人，不偷农民，不偷老娘们儿和小孩儿。我只偷有钱人，那些大官，所以我是‘侠盗’，不是普通的小偷。……这不，‘海哥’交代的事儿我办到了，我把人和钱都带来了，要当着大家的面请‘海哥’发落。……”
有人说：人类社会自从有了私有制，就有了窃贼。如同每一个黑社会集团都有自己的信仰一样，窃贼也有自己的信仰。关于窃贼的信仰，历史上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窃贼拜《水浒》中以善偷而著称的“鼓上蚤”时迁为祖师爷。另一说是窃贼拜柳跖为祖师爷。盗跖是春秋末期人，姓柳，因居住于柳下屯（今山东西部），故称为柳跖。
三哥“黄瘸子”常挂在嘴边，并以此为行窃准则的“盗亦有道”，其实就出自《庄子外篇箧第十》，跖之徒问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有一句古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多年以后，著名二人转演员宋小宝在脍炙人口的小品《有钱了》中，也振振有词的阐述了“盗”与“偷”的区别：“‘盗’与‘偷’是两种境界。……‘偷’显得低俗，‘盗’比较高雅，听说过江洋大盗，听说过江洋大偷吗？……”
“海哥”点了点头，十分温和的问道：“嗯……三弟你说说看，这事儿谁干的呀？……”
“黄瘸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别提了，是‘鬼影手’蓝道衍的手下小飞干的。……”
说到这里，“黄瘸子”边双手把一个用蓝色的布包的小包放到“海哥”面前，边对门外说道：“小蓝子，你们都进来吧，把你们所犯的错误跟师伯、师叔‘嘚吧嘚吧’。……”
“四锛喽”的嘴附在我耳边，神神秘秘的低声对我说道：“八弟你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小蓝子。……这个小蓝子外号叫做‘鬼影手’，在三哥手下‘贼中六鬼’中是排名第四的……”
“噢……”我点了点头，正想问“贼中六鬼”是怎么回事儿，从病房门外畏畏缩缩的走进来两个人。前面的小伙子二十岁左右，身高大约一米七八，长得很像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人奖，因在《古惑仔》系列电影中成功饰演山鸡一角，因而名声大噪的香港著名歌手及演员陈小春。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眼睛很大，酷似因饰演琼瑶剧《还珠格格》中“小燕子”一角，获得第十七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女主角奖的青年演员赵薇。
“鬼影手”先恭恭敬敬的给“海哥”鞠了一躬，说了声：“大师伯您好！……”然后又分别向“老高丽”、“四锛喽”鞠了一躬。转到我这里时，他愣了愣，显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黄瘸子”脸一沉，说道：“小蓝子，混账东西！……这是你八师叔，咋不行礼？……”
我不愿让“鬼影手”为难，急忙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小弟战智湛！请多多关照！……”
“黄瘸子”有些不悦，说道：“八弟，你别客气大发劲儿了，你是他八师叔，别乱了辈儿……”
我的脸一红，不敢再谦让。“鬼影手”走过来，就要跪下对我行叩拜大礼。我急忙搀住他：“咱们年龄相仿，还是兄弟相称吧。……”
“鬼影手”的脸红了红，说道：“八师叔，这个我实在不敢。……”
“黄瘸子”十分森严的对“鬼影手”说道：“小蓝子，小飞这孩子见猎技痒，犯了‘金手指门’的‘家法’，你是咋管教的？……你和小飞就请大师伯治罪吧。……”
我好奇心起，悄悄的问“四锛喽”：“七哥，三哥啥‘家法’这么厉害，整这么严肃干啥呀？……”
“四锛喽”低声说道：“三哥的‘金手指门’家法有五罪，首罪为不敬尊长、背叛‘金手指门’罪。首罪将会受到追杀，直至背叛者被处死为止。次罪为害人性命罪。‘金手指门’下只图财，如果因为手艺不精而被失主发现，适当恐吓是不可避免的，但绝不可害人性命。犯此罪将逐出‘金手指门’。三罪为兄弟相残罪。要求门内的兄弟要团结，不得互相斗殴，犯此罪必须自断一臂谢罪。四罪为私吞公款罪。每次行动之后所得必须上缴‘贼中六鬼’，由‘贼中六鬼’统一发放，如有违犯，需断手谢罪。五罪为偷窃农民、老弱、妇孺，违者自断拇指和食指谢罪。……”
“哎呦俺的那个亲娘哎，三哥的家法咋这么严厉呀？……这也忒残酷了！……”我吃了一惊。但随即意识到：眼前这个十分招人喜欢的漂亮小姑娘即将要被断掉两根手指头了。
就在我内心十分纠结的时候，“海哥”却有些不悦的说道：“我说三弟呀，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们‘金手指门’的人，你们‘金手指门’自己个儿的事儿就自己办吧。……”
“是！……我听‘海哥’的，请‘海哥’原谅小弟在你面前失礼了。……”“黄瘸子”哈了哈腰答道。接着，他一板脸，狰狞的对“鬼影手”说道：“小蓝子，你还不执行家法！……”
“鬼影手”转过身来，心情十分沉痛的说道：“小飞呀，不是哥的心狠，家法是谁也不能违背的。……你要是想不断手指头，现在可以转身就走。要是不想走你就跪下吧！……”
见小飞泪流满面的跪下，我心有不忍。陈招娣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鬼影手”拔出匕首，严肃的说道：“小飞真是好样儿的！是我的好妹妹，不是怂包，伸出左手来！……”
“鬼影手”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伸手抓住了小飞不住颤抖的芊芊玉指，高举起匕首。
“等等！……”我顿觉热血沸腾，“腾”地站起身，阻止了“鬼影手”。我向“海哥”和“黄瘸子”拱了拱手，说道：“‘海哥’，三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不能说？……”
“四锛喽”闻言，慌忙站起身来，伸手拦住了我，说道：“八弟你可别乱说话。……”
我看了看几位哥哥，见“海哥”并未阻止，就说道：“小飞少不更事，犯了三哥的‘家法’。她这么小就变成残疾，各位哥哥于心何忍？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戴罪立功？……”
霎时，病房内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老高丽”在病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拔出索戈S1，打破了沉寂：“我说‘海哥’！三哥呀！……八弟他是热心肠，不懂规矩。反正我这条腿也是八弟救的，我这就把腿敲断了，也算是还给八弟了。……”
我慌忙几步抢到“老高丽”身边，抓住他的双手，说道“四……四哥，啥……啥事儿能让你断腿呀？你……你这是何苦？……”
“老高丽”叹了口气说道：“八弟，你是不知道呀。……三哥的‘金手指门’下的兄弟要犯了‘家法’，别人是不能讲情的。要讲情，需代替犯家法的兄弟接受处罚。……”
“噢……自古‘执法不严不足以服众。’……看来这个三哥‘黄瘸子’深谙‘慈不掌兵’的治军之道呀，将来必成大器。……”一时之间，我胸中热血沸腾，打心眼儿里佩服“黄瘸子”御下的能力。我扫视了一遍众人后，昂首凛然说道：“‘海哥’、三哥，既然俺为小飞求了情，就必须得遵循三哥的家法，小弟愿意代替小飞领罪！……小蓝子，把刀给俺！……”
听了我的话，众人无不为之动容。“海哥”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又缄口不言。“黄瘸子”也楞在那里，不知所措。小飞跪行几步，在我面前“呯”“呯”的磕起头来，泪流满面的说道：“八师叔，您的大恩大德小飞一辈子也忘不了，只求您别为我个黄毛丫头断了自己的手指头。……”
“四锛喽”也是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黄瘸子”面前，恳求道：“三哥，八弟侠肝义胆，曾经救过‘海哥’和四哥。你千万别伤害他，我替他削掉两根手指头行不。……”
“黄瘸子”见状，急忙抛了双拐，单腿跪地，扶住了“四锛喽”。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转脸看了看“海哥”，“海哥”急忙把脸扭向一边。“黄瘸子”毕竟是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了，见多识广。知道“海哥”对我这个新认的八弟那是极为喜爱，借他个胆儿也不敢断我的手指。看这架势，真要是断了我的手指，不用“海哥”，“老高丽”和“四锛喽”就得和他拼命。
“四弟和七弟这是咋的了？……八弟又不是‘金手指门’下，自然不受‘金手指门’‘家法’约束。……”“黄瘸子”一声怪笑，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他又对“海哥”笑道：“‘海哥’新收了八弟，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呀。我今天执行‘家法’，真是看不出眉眼高低来。……”
说到这里，“黄瘸子”仍旧单腿跪地，对我拱了拱手，十分真挚诚恳的说道：“八弟，傻哥哥我太实在，请你原谅！你是我八弟，以后有啥事儿尽管说，我‘黄瘸子’没有不答应的。……”
我慌忙跪下，叩下头去对“黄瘸子”说道：“不敢！不敢！……请三哥原谅小弟鲁莽。……”
“八弟你快别客气了，小飞这孩子打今儿起又多了一个靠山，没人敢惹了。呵呵……”“黄瘸子”搀起我，又对小飞说道：“你八师叔保住了你手指头，以后你的手指头就是你八师叔的了，还不快谢谢你八师叔！……你们俩给我‘麻溜儿’的滚蛋！我们哥儿几个要喝酒了……”
小飞磕头谢过我之后，随在“鬼影手”身后走了。她转身的一刹那，满含深情地撇了我一眼，从她水波似的眼神中，我看出了一个少女无限的柔情和感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转眼间，三瓶“玉泉大曲”见了底。这时，“老高丽”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的病床旁边，明艳动人的女护士陈招娣，像花蝴蝶一样，穿梭飞舞。
陈招娣长得确实漂亮，她身高大约一米六十七八，身材高挑而凹凸有致，宽大的护士服丝毫掩饰不住她阿娜多姿、魔鬼般的身材。
美女，是男人没有不爱的，不爱那是因为诱惑不够，或性取向有问题。尤其是长得“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的陈招娣，“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不断瞟向“黄瘸子”，让他心痒难耐。不过，三哥“黄瘸子”仗着酒劲儿明显有些过分，爱的过度变态了。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位小护士，就喜欢上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每当“黄瘸子”一看到这位小护士纯净的双眸，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的欲火，犹如被人浇了冷水般，马上熄灭，无影无踪。或许，天生一物降一物，世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所谓是否正派，当命中那人出现后，一切都由不得自己的。
“四锛喽”似乎十分兴奋，滔滔不绝的讲着社会上的一些趣事轶闻。“海哥”十分感兴趣，不时地问这问那，“黄瘸子”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四锛喽”，不住的和陈招娣眉来眼去的，“老高丽”勉强睁着眼皮，强打精神，而我对“四锛喽”参杂着很多土话、黑话的轶闻趣事，听得云山雾罩，根本就插不上话，十分郁闷。陈招娣自然也听不懂，还好，有“黄瘸子”和她拨云撩雨，心情自然要比我好得多。又干了一杯玉泉大曲，陈招娣笑着道歉，去了厕所。
“黄瘸子”和陈招娣毫不掩饰的回来了。“黄瘸子”神采飞扬，自愿罚酒。而陈招娣满脸春色，眼角荡漾着难以言状的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