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柏泥路上,齐律开着车默默赶路,除了引擎和树枝擦到车身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一片沉寂,他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里传来的一阵阵软糯的声音,那是他的孩子,他刚满月的孩子的啼哭声。他顿时清醒过来,他孤零零地身处黑夜里,周围一片空荡荡,整个世界穿行在扑朔迷离的暗影里,而自己的身体却变得沉重起来,他惶惶不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是怎么了?
突然脑海里闪现过无数记忆,他的眼前浮现出和妻子相识的画面,他们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刚刚恋爱的时候,两人可谓是蜜里调油,亲朋好友羡慕不已,他们的爱情如此光鲜亮丽,他们是如此地幸福。
他们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腻歪在一起,细数两人那些甜蜜的日常: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偷偷亲个嘴,看看电影,走过春日的樱花大道,游过夏日刺激的乐园,秋天他们在树荫下低语,在餐厅来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冬天的时候,他们围着毛毯靠在小屋里,看着窗外大雪飞扬。
什么时候起,他和妻子变得这么陌生了?啊,是了,结婚以后,没有一点惊喜,没有一丝浪漫,生活中全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还相爱吗?当然,他如是想。
虽然,他们在不同的地方上班;虽然,他们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但是晚上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一块的,尽管,他用电脑处理文件,她在客厅看电视;但他们还是身处同一空间,只是不再如胶似漆。
他常常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经常加班到很晚回来,事业上的一点点不顺心,他都会心情烦躁,极易发脾气。一开始,不管有多晚,屋里还有一盏微弱的灯在等待着他,厨房桌上摆着凉掉的饭菜,妻子靠坐在沙发上打盹。
后来......后来......
他被公司冤枉裁了员,他虽然心里倍感失落,但是他想,还好有妻子在,她总归安慰他的,虽然那时他们的婚姻还未支离破碎。然而,妻子出轨崩坏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一盏灯为他停留。
后来……后来……
他操着方向盘,手机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顿时打住思绪,瞳孔里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仿佛觉得,自己在一张又大又宽的面孔里行驶,这种想法让他浑身一震。
在这片不毛的荒地上,前方浑浊肮脏的泥沼泛着银白色的水泡,两个人头漂浮起来,他们歪了歪脑袋,人头下方裹着一条长长的破布,终于,他停住了车。
两个陌生人沉默不语,他们的脸庞十分模糊,他看见他们缓缓伸出手指,齐律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住了一般,身体瞬间动弹不得,他们握拳一抓,齐律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强烈的冲击,他就这么被吸到了他们的面前,还没缓过来就被他们按进沼泽里。
夜色是灰蒙蒙的,黏糊的沼泽团团裹住他,齐律看见另一个自己依旧躺在车子里,他听见自己发出无声的呐喊,耳畔间传来一记冰冷的声音,随即又颓然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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