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和疾控中心庞老师闲聊的时候,聊到了现在HIV工作的方向和瓶颈的问题,也希望能通过我的切身感受和对周围群体的了解,给出一点看法。
庞老师特别讲到这样一段话:在健康教育“知信行”的理念下,HIV传播途径和预防方法,在“知”也就是“知识”这个层面已经普及得差不多了;在“信”也就是“信念、相信”这个层面也被很多人认可;瓶颈是在“行”也就是“行为改变”这个层面,即知识和信念都到位但就是做不到,行为得不到改变,这是最难的一个环节。例如“吸烟对人体的危害”几乎每个人都知道(知识没问题),试图戒烟的人也很多(信念没问题),但烟民现在还是以“亿”计(行为没法改变)。
对于这样一个现状,我一点都不感到讶异。无论是从人性本身还是心理层面,一个人的行为方式归根结底都是自主选择的结果,外界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我们在选择之前用以评估判断的各种信息而已。在任何一个行为开始之前,我们每个人都会基于自身的标准体系,来考虑这样做的风险和利弊得失。趋利是人性使然,但即使是同一件事,每个人心中的“利”也有可能会各不相同,这是由每个人的三观决定的。
哪怕是公安机关、看守所之类的具有强制权力的机构,本质上也并不是强制改变行为本身,而是在给我们增加了特定信息之后,让我们对自己的行为重新做出评估和选择而已。在里面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本质上不是被强制要求的结果,而是因为我们知道在特定环境下,怎样做对自己更好。当然辅以持续的心理与行为习惯的干预引导,有可能最终使我们从内心改变以往的行为选择模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回到HIV的预防控制这个话题上来,目前相关机构组织几乎都是在本着一切自愿的原则来开展工作的。这对个人行为的干预甚至改变,可以说是难乎其难的。
简单总结归纳一下,其实是否会选择高危性行为,主要取决于对性快感和性风险的个人评估结果(这里我们暂且先不谈恶意传播)。首先必须承认的是,高危行为会带来更强的性快感。基于此,我们来假设两种极端情况:一种是如果高危行为不会有任何一点点风险的话,我相信所有有性行为的人都会选择;另外一种情况是,只要进行高危性行为就一定马上会死,我推测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但一定不会是百分百,会有一部分人觉得享受当下的性快感比生命更重要。从这两个极端假设来看,我们必须要接受事实,百分百实现安全性行为是不可能的。
对于高危性行为风险的认知,目前大概应该是这样一个情况:大部分人是知道存在风险的,但基于对概率的判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侥幸心理,会让我们在面对性快感的诱惑时,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说到概率,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从0%到100%的这一系列数值,其实只是存在于对群体的多次行为的分析研究上的,是一个大数据和趋势的概念。对每一个个体而言,其实只有0%和100%这两个数值而已。在每次行为之前,只有二选一,也就是50%的概率,天堂地狱一线之隔;而在行为之后,已经不存在概率问题,因为结果已定,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而已。
至于之前说到的恶意传播,本质上还是对于高危行为的认知与防范问题。传播者本身一定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也有可能成为新的传播者,会把自己这种受伤和不满,通过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行为方式向外加以宣泄。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心里认为这样的结果是别人造成的,而不是自身造成的。对于这类人群,要改变他们的行为,就要改变他们的心理认知,这一点同样是非常困难的,甚至悲观点讲是不可能的。我们剩下的唯一的选择,其实就是充分认知风险,因为我们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出来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基于尊重个人行为的自主选择和不可能实现对高危行为百分百进行干预改变的事实,我有这样几点看法愿意和大家探讨分享:
1、对于所有人,充分倡导认知“从我做起”的重要性。健康人群着重在“自我保护”,携带者重点是“到我为止”。
2、对于所有人群,倡导安全性行为与宣传定期检测,这两者必须同步进行。就和体检一样,对坚持选择安全性行为的人群,检测周期可以建议为一年或更长;对有高危性行为的人群,检测周期应建议为三个月。
3、在检测点的设定上,应以官方为主,社会团体为辅,尽最大可能实现方便免费、安全私密、结果快速。
4、无论对携带者还是健康人群,在知识教育的同时,增加一定的心理干预,实现由内及外的行为模式自主改变,提升安全性行为的选择比例。
5、逐步发展扩大志愿者群体,从点到面来传递对性快感及性风险的评估与取舍标准和理念,提高对安全性行为的接受认可度。
归根结底,安全性行为是预防,定期检测是及早发现治疗,这两者不具有互相替代性,但是却有完全的互补性!我们倡导这两者的出发点,是基于现有社会体系对于利弊好坏的判断标准。对于个体的判断标准以及行为方式,我们都应给予充分尊重与认可。我们目前可以努力实现的,应该是每一个个体,都能完全清楚自己的选择可能带来的各种结果,都能坦然接受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各种结果,都能对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各种结果充分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