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走廊，明灿灿的灯光。键盘的声音唰唰的响，纸张翻开合上像一张大嘴在吃着这夜晚的宁静，津津有味。

      “要是当初选专业时，不选这个专业；要是当初就业时，毅然摒弃它；或是几个月前没有被冲昏头脑，会不会不一样？哎……！”一声漫长的叹息，回响结束了这例行每月忙碌时心中的抱怨，转头拿起手中的单据，去面对电脑屏幕里那漫漫长夜也数不完的数据了，似乎每每不换样甚至不换句子的几句抱怨，会使这忙碌和无奈减轻一些。

    “自己怎么能笨，这个科目当初做完检查一下，就不会错啦！这个银行账户怎么就没认真看看流水呢！这个分录怎么能这样做呢，该多思考下的！真是，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对账、改帐、冲账。对对，下次一定一定要细心，一定一定不要犯低级错误，一定一定要提高效率！”回响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一蹄蹄全踢在她的心尖儿上，忍着一口老血不敢喷出来，她知道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自我批评、自我检讨是悉悉不断的，这要回回喷出血来，早该失血过多死亡了~~~丰富的内心戏抵抗着这加班的工作，然而看看时间，不得不停止过多的遐想，去数据和单据的海洋中去苦苦挣扎了。

……

      “走吧！excel死掉了，做的全白费了，十一点了”一句幽灵般的叹息从屋内传了出来，随后见到了那个高瘦的身影，回响的同事久晨，耷拉着头走到了她的桌子边，对于同是天涯沦落的加班人，对于曾经也有过无数次excel死掉经历的回响来说，可能对同事最大的安慰就是陪着他一起下班了，刚好也到大晚上这个点了，不想做了，利落收拾，关掉电脑，走人！

      走出电梯，看到外面的天地，公司园区里的灯和街边密集的路灯让回响一瞬间恍惚了，这是大半夜的时刻吗？这明明像是清晨的气息。突然，手里的手机响了，耳机里听书的声音被微信视频的声音取代，妈妈的视频，这大晚上的，9点时还在问她有没有在加班，回复在加班，她便没在打扰了，如今的视频定是对她的不放心。

      走路中，

      “妈，你赶紧去睡吧，我快到小区了，有路灯呢，不黑，亮着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我过年回家几天，把你的生物作息也带偏了吗？”回响边走路边和老妈聊着。

      “不急，我等你到家了再挂，昨天睡得挺早的，去了外婆家，回来就睡了。”

      “去外婆家玩儿去了吗？不是前两天刚去？”

      “不是玩儿，外婆身体突然不好，你舅舅他们通知我们去的。”

    “怎么啦？过年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

      “外婆神智越发不清晰了，前两天寻死觅活的，说不想活了，要去死掉，哎……”

      妈妈的一声叹息，将回响拉回到了记忆深处。

      按年历的习俗，大年初二去外婆家拜年。去年过年是初二的下午去的，见到外婆，回响很大声的喊了她一句，因为她知道外婆的耳朵不太好了，有点聋的厉害。“回响啊，我好多年没看到你啦！”明明去年也才见了，回响拉着老人家的手配合着笑了笑，外婆和小时候一样，拿出了好多好吃的，招呼着回响去吃，就像小时候一样，回响并没有觉得有太大区别。外婆有好几个女儿，一个儿子，外公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了。记忆中的外公一直很凶，表情严肃，很少有笑脸，且有身患心脏病，活着时一直瓶瓶罐罐的药续着，他的子子孙孙都怕他，一是怕他骂人，他骂起人来确是不可一世，让人难受，二是怕惹他生气，要是一气之下犯病了，那便就糟糕极了。外公一直溺爱着他的小孙子，所以回响这些外孙往往都是亲疏间尊敬相待，谈不上有太多过心的交流。

      正月这几天，亲友间轮流着互相拜年，外婆的几个子女虽都不算太富有，都是靠劳力的打工家庭，但好在都孝顺，让外婆随车在一个女儿家玩一两天，那时回响才知道，外婆出门随身都要带着药的，而且那药竟然是安眠药，去哪里她都不离手，她说不吃药她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当发现她认不出同是她外孙的大姨的女儿时，回响才真的相信外婆的神智确是不太清晰了，茶余饭后围着火炉时，她总和她说那些尘封在记忆里她都不曾知道的事情。外婆说年轻时外公会打人的，而且打了她好多次，要不是她妈妈阻止，她早就跟他离婚了，在四五十年代提出的离婚，我很难想象外婆受过了多大的苦楚。她说外公每每骂人均骂得很是难听，每次骂了她，她都哭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说现在落下这失眠的习惯就是被当年所影响的，现在的她每次做梦还能梦到外公无休止的骂。回响听到这，异常的心疼，从小时候各方零碎的信息中，她知道外婆是外公的第二任妻子，第一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没在一起的，回响不想去探究这老一辈的八卦，不礼貌也不尊重。但是记忆中的外婆，是特别贤惠的，属于那种特别爱忙活的性格，闲不住，总是能做各种好吃的，不同的品类，小时候的回响每每去外婆家都特别开心。还总抱怨妈妈要是她有外婆的一半的手艺，那她就有口福了。如今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外婆，回响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外婆一生都是一位很有礼节的人，春节期间，她唠叨最多的莫过于晚辈的谁谁有孝心给她买了什么什么东西，谁谁给了她多少钱，末了，还总会心疼子女，说他们也不容易，她不要的他们非要塞给她，说她自己还能劳动，不需要他们给。外婆一生的劳碌命，前不久还在念叨着要去买一头小猪，用来养年猪的，说要种哪里哪里别人家闲置的田地。她买来的小猪仔，被舅舅偷偷给卖了，要种的田也拦着她没让她去，怕她把自己给摔了。记得在回响小姨家拜年时，外婆非要回去，说家里的鸡没有吃粮食，晚辈们不想让她走，一位表哥正打算开车回去，外婆让他载她一路，表哥为了让她在小姨家多玩会儿便拒绝了，执拗的外婆生气了，道来“我打你个顺风车还不让啊，油钱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弄得表哥苦笑不得。

……

      回响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觉得悲伤。苦命的外婆，希望过去的伤不要再影响她，希望过去的担惊害怕不要一直尾随她，希望她的心里忘记那些苦的，只记得甜的和干净的，愿她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愿岁月温柔待她，愿她自己敞开心扉安享万年。

    岁月啊，如果你听得到，请保佑她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