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村那些人

昨夜和一位老同学聊天,谈及当初的故事和同学;说到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变故,心中不由阵阵感慨,久久不能入睡。

失眠的夜格外漫长。就在这无边的暗夜里,过往的一幕幕重现眼前,叩打着我的心扉。

在我灵魂深处,有两个最亲切难忘的地方,一个是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另一个就是杨村,故事中的“那个村”。为区别于果园乡的杨村矿,叫它东杨村,我们天池镇的杨村。

母亲的娘家在杨村,父亲的舅家也在杨村,所以我从小就和杨村有了不解之缘。小时候常跟随母亲住舅家,加上逢年过节走亲戚,和村东头的左邻右舍早已认识。1987年来到杨村上初中,又认识许多同学,在课余时间还跟随同学跑遍了整个村庄。1994年师范毕业,又在这里工作两年,走街串巷吃排饭,认识了村里大大小小许多人。至今,仍有许多鲜活的面孔活跃在我的脑海里,诉说着我们之间并不久远的故事。

记忆中最亲的老人,就是我的外公。花白的胡须、清瘦的面容、微驼的脊背,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们,永远都是那么和蔼可亲。两个舅舅家,我们最常去的是大舅家里。大舅在村里属于特别明事理的人,至今仍有威信。大舅妈对我们很随和,大舅却经常说教我们,就连参加工作以后,我还被大舅严厉教导过。不过,包括两个姨妈家的孩子们,我们都特别信服大舅。学生时代,我家经济困难,大舅对我们的接济非常至多,至今还时常顾盼我们。只是我们总是忙忙忙,看望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带去的礼品,远远比不上拿回来的东西。每一年春节,大舅早准备好粉条、粉面或者花生油,等我们去了硬往车上塞。

学生时代

我上初中时,杨村的街道特别宽,是方圆十里最繁华的集市。学校就在大街最东头。当时的校舍全是土坯砖瓦房,既不落后也不豪华。我们初一年级教室在校园东北角的围墙外,两个大教室,除了我们,另一个是初二年级,对面是三间低矮的教师办公室。我们班主任、教语文的马老师就在对面办公。教我们的还有数学老师古国峰、英语老师古国平、政治老师古磨现、历史老师芮世俊、地理老师芮华新、生物老师古庆周,还有教体育的高东献老师。

班里的同学,大部分是本村的,此外还有任马庄的几个、我们芮沟村几个。没有宿舍,我们外村的学生分散住在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里;为解决吃饭问题,学校还开有一个小伙房,管伙食的是马洪斌老师,做饭的则是我们体育老师的二嫂,好像也姓艾。做饭用的水,需要我们轮流到井台去挑,可我从来没打过水,更没用过扁担。每次轮到我时,都要央求别人帮忙,我们班的古云琴,曾帮我担过几次水,当时似乎连声谢谢也没说。

班里的同学们,成绩最好的是郭伟峰、芮温雅、芮芳敏,我排在第四。当时我们似乎并不勤奋,但都能自觉完成作业。我的第一个同桌是芮锦荣,是个特别文静的女孩;后来是一位姓古的男生。班里消息最灵通的是爱云,好多事情,好多同学家里情况,都是经由她的嘴告诉我。班里最爱挑事儿的,是马老师的二儿子马×锋,爱给同学们起外号。一次语文晚自习,马老师坐在讲台上改作文,他的儿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废话连篇,马老师抓起一块儿砖头扔过去,顿时吓得我们一阵惊呼。

班里没有安排值日生,马老师每天委托班长芮祝贺记名单打扫卫生。当时的我们特傻,下课前悄悄问他“有我没?”这一问,他便把我们几个的名字记下来,只好乖乖留下在尘土飞扬中打扫卫生。后来我们渐渐悟出了门道,再不敢故意招惹他。

那时的课余时间似乎特别长。我在伙房吃过饭,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同学家里玩,居然没有迟到过。也有一次中午放学和芳敏在教室抓桃核玩,一直待到有人上学才想起吃饭。结果伙房已经刷过锅,我只好用家里带来的馒头顶一顿。下午放学,照玩不误。直到手上的肉肷疼得受不了,才终于停下来。

印象中最深刻的课堂瞬间,是马老师教我们仿照《回延安》写“信天游”;地理老师举着昏黄的煤油灯教我们在他手绘的地图上找山系;体育课逃课被抓,高老师举着树枝打我们;数学课时,我的男同桌,曾对古老师报告我的期中卷纸多给了3分;生物课,年迈的古老师讲着细胞壁细胞膜;历史老师戴着一副老花镜,认真写着板书;星期天晚上的英语自习,只要听说村里演电影,老师一句“不上课了,咱们看电影去!”我们便欢呼着散开。当然,不上晚自习是全校性的。还有政治老师,从田间回来顾不上吃饭,先到学校给我们上课……

同学之间的趣事还有,依稀记得冬季去天池考试途中,男同学在路边烧火取暖;还有第二天去时,同学们骑自行车互相搭载,可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我坐过谁的车子;冬天考试回来的晚自习,几个女生躲在我所住的教师办公室里贪玩,后来被班里男生告密挨批,事后还跟他们吵架,并哭了一场。还有那年秋天,我们的秋假很长很长,害我跑了好几趟都没开学;后来听说是因为村里拖欠教师工资学校才迟迟不开学。最光荣的一件事,是我代表班级到乡里参加朗读比赛,马老师专门让初二的芮秀珍来指导我,记得真正比赛时我读的是《香山红叶》,得了全乡第二名。

班里的同学,至今能记住名字的有马红霞、邵荣花、芮俊丽、马新民、芮新宏、古立华、古朝晖、芮书琴、芮玉娇、芮双丽、古克亮等,还有我们芮沟村的郭伟峰、张社会等。学校不大,除了我们班,其他年级的同学互相认识的也很多,如今见面还是特别亲切,只是好多同学从此再未谋面。无巧不成书,当年克亮的姐姐考上豫西师范,曾轰动一时,为此他家还出资放映了一场电影;如今,我和他的姐姐丰珍对面办公,这可是我曾经的偶像啊!

一切犹如昨天,又是那么悠远,孩提时代的我们已步入中年,我们昔日的老师,有的已不在凡间;曾经的同学,如今站在眼前也未必认识,但心中的那抹思念,却格外浓烈……

教学生涯

1994年师范毕业,我来到曾经就读的杨村学校工作。昔日的几位老师变成了同事,加上亲戚门前,众人对我都很照顾。当时的学校规模在全乡排第二,只比乡中小一些。因为村里群众对教育普遍重视,初中三个年级也留在村里,这在整个天池镇是特例。

学校没有食堂,我们几位外村老师的饮食安排在全校学生家里,也就是当年特有的“吃派饭”。吃派饭的人数,最初是我和水泉洼的艾拴群老师二人,到第二年队伍壮大,最多时达到七人,有时便分成两组进行。好在村里的群众普遍重视教育,对老师尊重有加,每到一户,必好饭好菜招待;只是不管刮风下雨,都要跟随学生走街串户。我的体重,在吃派饭的一年半,迅速飙升,达到历史最高点。到96年春天,我们三位女老师说什么也不想再去吃派饭,几位男教师也表示赞同。经学校和村里协商,我们开始在办公室自己做饭。在校学生每人交几元钱,学校再补贴一部分,最终补给我们每人每月50元生活费。米、面从家里带,只需买点蔬菜,按照当时农村的生活标准,我们最多再花50元就够了。

工作之余,遇上逢集的日子,我们几位也常去逛街,买不买凑个热闹。无论学生还是家长,街上见面总是热情问好。就连街上的商家,也知道我们在学校工作,卖给我们的东西会适当便宜一些。

学校的同事,共有二十多位,实打实的大校口。我和檀云霞、崔华丽,还有田国峰、高洪涛,是长期住校的单身汪,工作中有难题共同商讨解决,业余时间常聚在一起玩耍。加上村里也有几位青年教师如马忠奇、王荣霞等,年轻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其他年长的教师也个个开朗热情。如两位古老师(古万子和古国平)说起笑话典故,每每令人捧腹。芮菊子老师,当时在全乡已是名师,常和我们一起讨论教学;还有后勤处芮友金老师,总是想尽办法改进我们的生活;翠霞表嫂对我更是特别照顾……总之,大家相处和睦,彼此照应。同班搭档谁家有事,在不影响学生上课的前提下,可以自行调课,纪律相对宽松一些。但当时全校的教学成绩,大多在全乡名列前茅。

因为曾在这里上学,村里便有不少同学。印象深刻的是马×锋,当时担任天池畜牧站的动物检疫员,手里有闲钱,经常买些零食点心到学校去玩;还有芮祝贺,我们曾经的纪律监督员,也经常到学校陪同我们聊天。温雅在放假时会到学校看我,爱云当时还在老家守着她的店铺。当时渑池电厂、酒厂效益正好,家境好点儿的几位同学早早到县城上班了,令人羡慕不已。

说起杨村工作两年发生的事,恍如昨天,不胜枚举。白天上课改作业,晚上多次备课到深夜;为锻炼学生阅读能力,一周内用铁笔刻印蜡纸油印试卷十几张;看到五年级学生老给生字标错音,曾要求学生读字典;晚自习后,把词语解释抄在黑板上,让学生早上到校可直接背诵;初二年级的历史背不会,学习老教师,罚他们放学留下背……想想当时的作法,按今天的标准,真的不可取。但当时的孩子们,即使最调皮的,也都能认真照做;他们的父母,居然配合老师,完不成作业不给饭吃。

每天放学后,总有许多孩子留在校园里玩,记得我们五年级一个叫“古智乐”的小男孩,乒乓球打得特别好,几位老师都不是他的对手。初二年级的李巧玲、马伟丽、芮云云、古耀昌,还经常到我的办公室去,我们也曾没大没小地一起游戏斗嘴。有段时间我一个人住校,还曾让巧玲到学校陪我。五年级语文是我代的最重要的一门课,由于平时对他们要求比较严格,至今我的表弟表妹见我仍像当初见老师一样放不开。20多年过去,当时的猴孩子、调皮鬼,早已长大成人,不知你们如今可好?

两年中,也发生过几件闹心的事儿:办公室门口不是台阶,而是一块中间凸起的石头,有时匆忙会忘记,它可没少让我摔跤或扭脚;还有一年夏夜,我们的门锁被撬,至今仍心有余悸,直接导致我想逃离这里。与学校相关,也发生过几件大事:如村西头开了一家民办私立学校,和我们抢生源,但一年之后便宣布破产;因拖欠民师工资学校放假期间,大风天气发生一起意外事故;96年暑假前一位初一学生溺水身亡……最令我痛心的是,我教过的一位马姓学生,阳光帅气的小男孩,成年后竟意外失踪;令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和芮战军老师换课。学校安排好好的让我教数学,他一句“你教什么都是新的,不如和我换换,你教语文吧?”而我竟然头脑发热地答应了!答应了!这一换不要紧,害我以后再也改不了专业,执教着最繁琐、最劳而无功的语文——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唉,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调离杨村学校已经20多年,一切过往停留在最初的记忆里。后来妹妹一家在那里工作几年,我又去过两次,崭新的教学楼,狭小平整的校园,被教会圈占的老教室,都令我感到陌生。

今年中秋节去大舅家,路过曾经宽阔平整的繁华街头,如今萧条冷清,到处堆放着秸秆杂物;学校后面的道路,被杂草侵占过半。估计如今的学校,规模远不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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