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人是你。

年少轻狂，只够为你飞蛾扑火一场，却终将散场。

（1）

上海，一座仿佛宿命里逃不脱的城市，对彼时的我而言，是停留在地理课本和电视节目里的繁华人间。高考后填报志愿，从小沿着父母安排的道路一路前行的我，一如既往地遵从父母之命，选择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于是18岁的我拖着行李箱，带着对家的眷恋和大学生活的好奇来到这个钢筋水泥组合成的城市，我感叹这里的繁华，也畏惧这里的冰冷。A大文学系，不好不差的学校，不好不差的专业，配上不好不差的我，真配。

跟室友有意无意的接近，从陌生走向熟悉，找到一个能比别人多聊几句话的人做好朋友，每天上上课，逛逛街，偶尔熬夜追个剧，这原本是我平凡不过的大学生活。可是在那个冬天，遇见你以后，我平凡的人生因为你，有了那么一点不平凡。

上海的冬天冷入骨髓，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抵挡不住冬天深深的恶意。我站在公交站等车，却迟迟等不到那辆鲜有班次的57路，为了赶上缺一次课就会挂的形势政策课，即使心疼出租车费，我还是不得不开始拦车。

可是出租车也不好打，在冷风中吹了10分钟的我好不容易看到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的时候，眼睛几乎要放光。可是一双手却在我之前打开了车门，第N次被抢车的我不禁对眼前之人怒目而视，却在对上你的眼睛的那一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双眼睛说不上有多好看，却透着满满的希望和止不住的笑意，就那么看到了我心底。你带着一点尴尬地笑着：“同学，要不拼个车吧？”

当我已经坐在温暖的车里，看着前座的陌生人和泛着绿光的计价器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开始发烧，刚才的自己一定很丢人。偷偷看你，很清秀的模样，脸上没有青春痘，干干净净的，就跟你的眼睛一样。也许偷看你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为了缓解尴尬，后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才知道我们居然是校友，你是金融系的大四师兄。你感叹上海真小，我却没有说缘分刚好，原来冥冥中我们还有这点联系。后来你告诉我，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的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我辩驳那是我被空调热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从遇见你那一刻起，世界轰然作响，对你我只能缴械投降。

（2）

自从那天到了学校匆匆告别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再见过你。没有你的名字，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在一次次发呆的时候在脑海里回忆你的样子，然后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开始有了隐秘的心事，就是想再见你一次。就在我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的时候，你又出现了。

我无数次想象过再一次见到你的样子，我要将自己精致打扮，对你浅浅地笑，对你说一句：师兄，好巧。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会是你把刚打水回来，拖着拖鞋，披散着头发，穿着泛黄的旧裙子的我，揽到怀里，对别人说：“没骗你吧，这就是我女朋友。”

直到那个女生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然后眼睛里泛起雾气，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离开以后，你才放开了放在我肩膀的手，对着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拿你做挡箭牌了。”遇见你，我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肩膀被你握得有些疼，泛着一点点热意。

你告诉我那是追求你的一个学妹，你拒绝了很多次都没有用，今天正好看见我就拿我做了挡箭牌。我的脸又开始发烫，听着你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抬头偷偷看你，阳光打在你脸上，分外温暖。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是不抓住你，我会抱憾终身。于是那一刻福至心灵，我尽全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鼓起勇气看着你：“师兄，说话要算话。”看着你一脸的震惊，我第一次想要为自己的勇敢鼓掌。

很久以后你告诉我，那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得让你没有办法移开目光。我笑着问你当时是不是觉得这个女生真胆大，一定比刚拒绝的那个还难缠。你只是看着我温柔地笑，没有回答。其实我没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勇敢。

（3）

当然我们没有因为那么一句话就在一起，然后开始轰轰烈烈的爱情，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女主角哪有让男主角一见钟情的好命。

从我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今天学校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事儿到你偶尔给我发个短信倾诉实习的不顺利，我们越来越熟悉，虽然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们早已在一起，但我心里很清楚，你不喜欢我。或者说，不是和我对你的喜欢一样的喜欢，呵呵，听起来挺绕口。我始终守着一个无形的界限，不敢离你太近怕你抗拒，却又舍不得离你太远怕自己伤心，就像向日葵守望太阳，而我守望你。

如果你生日的那天，没有刚好打了个电话给我。如果那一个圣诞节，我回了家。如果我没遇见你。可惜没有如果，庆幸没有如果。室友们都和男朋友去过节的平安夜，我窝在寝室吃泡面看韩剧，却接到了你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你一直在笑，我却从笑声里听到了藏不住的哽咽。你说傻丫头，我来兑现诺言了。我说好，然后泣不成声。我问你在哪里，你却挂断了电话，空余忙音。

我彻夜未眠，圣诞节顶着熊猫眼陪着你去了游乐场。你笑着说我是国宝，你今后要好好保护我，我却只有满满的不真实感。云霄飞车、海盗船、旋转木马、鬼屋……我们在游乐场整整呆了一天，玩到最后两个人没有力气地瘫倒在座椅上，一人啃着一支冰淇淋，傻傻地看着对方笑。你说原来游乐场真的挺好玩的，我说是呀，我也是第一次来。你伸手给我擦去了嘴角的冰淇淋，笑我吃得像个小花猫，我通红着脸，看着你直乐。那时候的你，目光温柔地可以滴出水来，我融化在幸福，不愿醒来。

（4）

而后的故事，就那么顺理成章，我们开始恋爱，开始吵架，又开始和好。和所有情侣一样，你会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准备一个惊喜，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而我会偷偷织一条并不好看的围巾然后在圣诞节那天给你围上，还害羞到不敢看你。我们就那么轰轰烈烈却又平平淡淡地在一起，成了周围朋友羡慕的神仙眷侣。

我曾以为那就是我全部的幸福。

你在银行找到不错的工作，开始一步步为事业努力，你说要给我一个安稳的未来，想和我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吵吵架，炒炒菜，就这么一直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曾和你说过，这是我最大的夙愿。所以毕业后，我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留在了上海，决定为你留在这个我并不钟爱的城市，远离亲人，远离过去，只为了靠近你。

如果那个中午你没有接那个电话，或者之后没有走，或许我们就真的可以这样到白头。

（5）

现在是星期三，中午11点半，窗外阳光正好，耀眼得有些刺目，和那天那么相似。还记得3年前，你接到朋友的电话，手机差点摔在地上的模样。那一刹那，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仿佛在预示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你告诉我有个好朋友出事了，要马上赶去看她，我点头说去吧，甚至还有心情提醒你晚上记得带我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回家。

你匆匆离去，我看着满桌的菜，忽然没有了胃口。我想你也一定还记得，就在十分钟前，我们还在讨论过年你去我家要带些什么给我爸妈。

哦，你也许不记得了，因为那天她自杀，比我们讨论的话题重要得多得多。自杀，未遂。

那晚我没有等到你回来，也没有等到我的草莓蛋糕，导致我很久以后也不愿意再吃草莓蛋糕。你看，我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她一定比我好的多。

三天以后，我下班回家，却巧遇了正在收拾行李的你。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你，像是在等我回家。

你说你要向我坦白一切，我说好。

你说我被当作挡箭牌的那天遇见的女孩其实是你当时的女朋友，在闹分手，我说好。

你说圣诞节那天是你们正式分手，本来约好的是要和她去玩的，我说好。

你说她是你的初恋，我说好。

你说那天她自杀，你才赶去，她得了抑郁症，需要出国治疗，我说好。

你说她离不开你，你必须陪着她，否则她不愿出国治疗，我说好，然后给了你一巴掌。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你眼眶通红的样子，你说是你该受的，我说祝你幸福。

然后一扇门，割断了过往，我们从此陌路。

（6）

现在是星期三，中午12点，我敲着键盘，写下过往。

是了，初恋总是容易被原谅。只要她一句话，你肝脑涂地，刀山火海也要去。可你也是我的初恋啊，却除我之外没人珍惜。

我想你大概还是真心爱过我的，虽然我不知道爱过多久，爱过多少，反正肯定不会有我爱你的多。

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后的某一天，她就来找过我，要我离开你，真TM像偶像剧。偏偏我还中二地告诉她，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我绝不会放手。她说我太天真，嗯，大概是有点天真。

我不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大概她是真的爱你如命，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回去。不过换作我，是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命是父母给你，你还没有资格让我为你舍弃。

其实也是等过你的，想着也许迷途知返的你终有一日会回来，人总还是要有那么一点天真的。但时间大抵真是最无情的东西，不知道何时起，就已开始忘了你。

有人扣响房门，唤我该吃饭了。呐，就这样散场罢。他买了我最爱的草莓蛋糕，他昨晚说想要陪我到老。

我抚摸着手指上新戴上的戒指，浅浅地笑，老天爷大概也没那么混蛋。

我爱过你，很爱很爱，但我现在更爱自己。

年少轻狂，只够为你飞蛾扑火一场，已是过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