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点点,滴滴答答敲打着窗台,室外的晾衣房独自站立在雨中,玻璃的顶面被雨水冲刷出条条痕迹,伸长的房檐悬挂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雨珠,水滴落下犹如珍珠断线,叫人直想接住一盘,串成一条美丽的项链。雨水冲刷的香樟叶透出一股翡翠般的绿,窗沿上躲雨的麻雀仍在叽叽喳喳开心吵闹着。在这个沁人心脾的上午,我从书架中再一次拿出了这一本《苏东坡传》,看着有些磨损的书皮,一股对此书主人公的羡慕与敬意涌上心头。
《苏东坡传》作者林语堂先生是一代国学大师,多次获得诺奖提名。读完此书,我十分相信林语堂先生对苏轼的研究是深入的,是全面的,是饱含感情的,是本着还原历史的态度完成的。著成此书,单单是参考文献就有123本(篇)之多,由此可见这本《苏东坡传》中所承载作者的心血远远超过这26万字的分量。林语堂是用英文写成此书,剧书评内容,英文版的《苏东坡传》艺术成分极高,是英文版东方文化类书籍中不可多得的优秀名篇。台湾翻译学者张振玉将此书译成中文,拜托其优秀的文笔,这本《苏东坡传》转身为汉字版本后最大程度保留了原著作者的文学造诣。有句话说,张振玉的名字依托林语堂的作品而出名,林语堂的作品依托张振玉的文笔而得以流传。除《苏东坡传》外,张振玉翻译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更是经典之作,值得大众一读。
回到此书主人公苏轼,其出身虽不是大富大贵王侯之家,但也是十里八乡的名门望族,家有屋有田不在少数不说,佣人奶妈也是项项不缺,尤其是苏轼的叔叔做官之后,途径眉山的官员都要登门拜访其祖父,也算得上是门客往来相当热闹的家庭了。在“三苏”进京赶考时,更是看出了其家庭实力不凡,因为“三苏”拿到了四川大官张方平与另一雷姓大员分别写给当时文坛泰斗欧阳修和朝中名臣梅尧臣的推荐信。此等家庭,条件优厚又极具人脉背景,只要教育得体,孩子自立自强,那么出现苏轼这样耀眼明星式的人物变得极有可能了。
苏轼的性格是典型的外向至极,极其聪明的头脑与饱读经典的积累让其出口成章,辩论之中更是少有下风之势。但是,凡是超了度,再好的优长之处也会生出磕伤碰伤自己的尖角,苏轼的才华与性格,让他锋芒太露,一些口无遮拦的话,一些随心而落的笔,成了他凄凉流放岁月的祸源。苏轼发妻王拂,性格与苏轼互补,时常可以提醒苏轼注意说话待人,经常告诫他,不是所有的话都应该说出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苏轼也从中受益很多,奈何命运多变,造化弄人,王拂才26岁正值人生风貌兴盛的年华却因病离世。第二任妻子王拂之妹王闰之就没有了王拂的魄力,她只是一位苏轼的崇拜者,崇拜丈夫的才华与年轻有为的故事。随着老父亲苏洵去世和苏辙离京任职,失去约束的苏轼很快便被政敌利用了他一些有口无心的诗句对他中伤。苏轼在诗句中也有对此事的感触:猿吟鹤唳本无意,不知下有行人行。苏轼生性好自由不羁,爱憎分明,在官场上轻快、活泼、开阔、好辩、不顾后果,胸中有惑便是不吐不快。他对当时王安石新政中不利于百姓民生的政策手段进行了精准打击,这种不愿意委曲求全、明哲保身的性格、行动很快让他自己身陷囹圄,被列入当权派的黑名单之中。之后,贬官,牢狱,流放接踵而至。苏轼的骨子里是坚持真理的固执甚至是虽死不悔的顽固,在他被卷入政治风波后,有友人问过他是否后悔当时的冲动所作所为,苏轼对泛泛之交的回答是依然追悔不已,万分心痛,然而,当和一些莫逆之交谈及此事,他仍然觉得对时政的弊害之处如果不说就像有苍蝇在口,不吐出来甚是恶心。好在,苏轼的性格中除了豪放自由的一面还有天生乐观豁达的一面,若不是充满对生活的的激情与热爱,怕是早就在人生大起大落中,经不起动荡的起伏而选择一死了之。苏轼的乐观在他为官期间表现为游历大好河山,苏轼朋友极多,社交层次也是非常广泛,在现在,可以用交际达人来形容他。他的朋友除了文人墨客和京地官员之外,还不乏一些僧人道士、青楼红颜、布衣农户。这广泛的交际让他体察人间百味,尤其是深感底层百姓的生活之苦,这才让他对新政恨之入骨。他的乐观在贬谪流放期间又表现为对生活的热爱,制作美食,尝试酿酒,也曾寻求仙草以得长生之法。他更是对瑜伽有着谜一样的喜爱,其自学中医所研究的养生动作还有不少一直流传至今,譬如,搓手温目,叩击牙齿,搓弄耳垂等。在生活中,也是一位幽默的人,喜爱开玩笑,甚至是自嘲取乐,这些乐观天分助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即使在海南气候恶劣生活穷困,甚至是一医难求的时候,他也与农为友,安然度过了。
苏轼的诗文中有不少记录的是他游玩感悟,涉及河山、草木、青楼女子,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懒政的人。在他为官期间,公正的评价可以说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先后到杭州、密州、湖州当过父母官,为官期间,想到了很多前任官员想不到的民生大计,完成了很多前任官员做不了的民生工程。苏轼在地方为官时,非常喜欢伸手向朝廷要钱,并且,每一笔款子都有理有据,让朝廷拒之不得。他把所得款项投入到民生大计之中,尤其在赈灾计济荒和兴修水利两个方面成绩卓著。他的粮仓制度,在丰收之年收购粮食入仓,使农人不至于粮食无销路,家庭无收入。在饥荒之年则开仓卖粮,控制粮价,不至于价格飞升,路有饿殍。可以说,在封建王朝制度下能有这近乎社会主义的政府宏观调控政策是得益于苏轼先进的理念和爱民的仁慈之心。在治水方面,苏轼采取的办法又充满了道家玄学的成分。当时治理钱塘江大水,在完成筑堤工作后,苏轼下令在江边建了一座望江楼并且取名“黄楼”。在道家五行相生相克中,水来土掩,土克水,而五行对应之颜色,黑水黄土,在江边立一座“黄楼”不正是五行黄土在江边震慑这钱塘之水,要求水波不兴,永不泛滥之寓意吗。苏轼在杭州为官期间也做了一件为百姓谋万世之利的大善事,那便是引西湖水入户。杭州有西湖天然优质水质,却由于没有引水渠道,大多百姓只能喝河沟之水,喝了不卫生的水源,每年死于疾病的老百姓也大有人在。苏东坡到任之后利用竹子做水渠,完成了一个送水入户的大工程,现有泉城济南家家有泉水,古有杭州百姓家家饮西湖水。他是个敢向朝廷伸手的人,因为伸手要的钱都是为了黎民苍生,反观我们当代的为官者,唯唯诺诺,不谋其政,就连向上级争取一些合理的款项都是畏首畏尾,生怕让上级认为是要钱入私囊。公者自然公,公事公办,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只有心存贪心的人才会做出一副贼头鼠脑的模样,宁可下面的人忍辱负重,也不让上面的人有一丝丝为难。
说到苏轼的感情,也可以称之为趣味野史一段。苏轼共经历两任妻子,分别是王拂与王闰之,后来纳朝云为妾。然而让我感兴趣的是林语堂对苏轼初恋的记叙,那是苏轼的堂妹,从小青梅竹马,却因为同姓不能成婚。后来他的堂妹嫁到江苏靖江一柳姓家庭苏轼也曾多次到靖江省亲,在旅居靖江期间,苏轼为堂妹的两个孩子作过诗,也给堂妹公公的作品作过题跋,但唯独没有对堂妹丈夫柳仲远留过一文一字,其中的感情牵扯,值得推敲回味。当然,苏轼在靖江留下的作品中,最著名的还是那首《惠崇春江晓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轼在人生暮年岁月里得到了堂妹去世的消息,尽管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是被疾病缠身,但是,感情上的崩溃,让他卧床面壁泪流满面,我读到此处感觉甚是悲凉。朝云本是一青楼女子,但是她多才多艺,尤其在文学方面兴趣浓厚,喜欢品读一些文人作品,朝云她自己也是小有才华,在诗词歌赋方面有些先天异凛,深得苏轼喜爱。当时苏轼妻子王闰之对苏轼也是十分的理解与信任,便同意了纳朝云为妾,在王闰之去世后,也就是苏轼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正是这位朝云姑娘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悉心照料,不离不弃。奈何,命运不公,王佛,王闰之,朝云,还有堂妹都是可怜人,年纪轻轻的就离苏轼而去了。在人生的末尾,也更加映射出一代文学巨子,北宋名臣苏轼的凄凉。
我对苏轼的传奇一生充满了敬意,他是历史上全方位评价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一个人,在封建的时代里有先进的思想,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下保持刚正不阿之身。我对苏轼的诗词也是非常喜欢,对他字里行间乐观的人生态度很是佩服。他的文字中显现着他的才华,诗词歌赋中引经据典,韵脚押韵,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如果把苏轼放在今天,我想他也一定像在北宋时期一样成为万万人的偶像。我曾拜托外公请人写了一篇《念奴娇·赤壁怀古》,现在装裱起来挂在房间,一抬头便望见苏轼这一篇流世名篇,他文字中透露出的乐观豁达之气,也在对我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非常感谢林语堂先生能创作出《苏东坡传》这本可以让我如此接近苏轼的人物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