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之木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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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年青时曾在山上亲眼见过很多的野生动物，如野猪，野猫，还有一些她以方言称之，我写不出名的飞禽。
她每次向我们描述她的所见时，语气都带着惊呼，用很多语气词并拉长拉高声调，同时比划着手势，一脸害怕样。如"哇————，你不知道啊,那只野猪的牙齿有这么长呀。"
她没有文化，十九岁嫁人，年青时除了上山干活的见闻，大约是没有别的什么可讲的了。嫁人后还是终日干农活，一干就是五十年，有时也有怨言，但转眼又认命了。
她只会在心情好的时候，或是我们良心发现，嘴上感恩她为家庭付出太多时候，才给我们讲她见过的深山里飞禽走兽，讲起她劳作的经历。一番绘声绘色讲述后，总结句是:太苦了，太苦了，现代人太幸福了。更多时候她是不想讲这些经历的。从小村庄嫁到大村庄，她很怕人笑她没见识，只会干农活，所以家里家外干什么，她都想争第一，有时比一些男子都强。她很快就成为我们村最能干的人，比我父亲还强。熟悉的人提到她，总说：“太强了，谁敢和她一起下地干活？”
她应该是没听说过"女强人”一词的，但她却越来越强大。
得到乡邻肯定后，她从此显得格外自信。
她就给我们讲她十八岁被选去乡里当民兵的短暂训练经历，那应该是她前二十年生活中的一段高光时刻。这时的她脸带笑容，兴奋地说:“二十几个人中，我扔手榴弹是第一，打靶也是第一。营长、乡长都表扬我，本来我是要留在乡里的，可惜没有文化，不然现在也是干部了。”
她的这段经历，儿时的我至少听了五次以上，大约她是想激我上进，所以常讲。每次听时，我脑子里就浮现出她梳着两条辫子，身挂步枪，笔直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样子。心想我妈真厉害呀！直到现在，她年近七十，每见她风风火火地忙碌，我总是想:不愧是优秀女民兵。
02
她在变得“强大”的路上越走越远，有时父亲这个“当家人”也不得不听她的。
她的人生，在她当上村支书时达到最巅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她被推选为村支书，父亲劝她别去，但她说：“妇女怎么就不能当村官了”？从此她更忙了。
卸任后，她偶尔和我说起当支书的经历，如上台发言时不会讲普通话，无奈只好用方言，当时她心里很紧张，但强做镇定， 终了，大家对她的发言报以热烈的掌声。那时，我正好在工作上遇到困难，她讲这应该是希望我坚强一些。她常说：生活就算是荆刺丛，也要扒出缝来，闯过去。现在想来，我的坚强应该是拜她所赐。
她也讲深夜被派到外村抓“超生户”的事，一队人马半夜闯到人家里，她于心不忍，常常躲在队伍最后面。这时她显出了她的软心肠。她讲乡邻们争地的事，一条沟的距离，吵了几年也不能解决，每年都要到村部闹一次。她也讲某人不孝顺父母的事……。印象里她常用的总结句是：人一定要有文化呀，文化太重要了！
有时我不禁想：凭着她的要强，要是学点文化，那她岂不是“如虎添翼”？但据说她在学文化时表现得并不怎样，她上过一年的学，后来还上过几天的夜校，但都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才停了，可这反面的历史她是绝口不提的。而我是从外公那里听来的，听到她儿时逃课之事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终于打破了她的光环了。
03
母亲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那个时代的农村谁没有这想法呢？
得了儿子后，她的腰杆似乎一下子直了。村里办喜事的人家都争着请她帮忙，让她出席最重要的场合，做最重要的事，如接新娘子，接待亲家等重任。年纪轻轻的她成了村里最拔尖的女人，这些都是生了儿子的荣光，所以多爱些儿子，人之常情。
儿时我常觉得她忙着农活完全忽略了我。但是成年之后我却越来越理解母亲，大约是同为女人，理解她身为母亲的不易，和她好强为自己争得荣光。我常常觉得如果我身上还算有一些独立上进的精神的话，那一定都是受她的影响，而这是一笔多么珍贵的财富呀！
夏夜又至，月光之下，我又得去听听她的往事。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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