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如果有通往天堂的电梯

如果有通往天堂的电梯,我想乘坐着去看望三个在我心里一直惦记的人,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初恋,一个是我的异姓兄弟。他们在我离开故乡的这六年里,相继离世。不管天堂是不是很幸福,我都想再次见到他们。

母亲

“一夜思亲泪,天明又复收。恐伤慈母意,暗向枕边流。”这是清代诗人周淑媛创作的一首五言绝句,偶然读到,浮想联翩。本来诗中是怀念父亲的,说因为思念父亲而流泪,又怕母亲看见,便偷偷地哭泣。可是我想念母亲的时候,也是这样,曾多次告诫自己,只许在心中默默想念,唯恐思念的泪被天堂上的母亲看到,惹得她老人家又为我担心。

母亲在世的时候,是街坊邻居公认的最善良的人。在管教孩子上面,父亲是非常厉害的,他和那个时代所有父亲一样,也许比他们还要严厉。但是母亲却很少“教育”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三次。

第一次是我还不记事儿的时候,大概也就三四岁。母亲因为该过年了,自己一人刷房,我却纠缠着母亲带我玩,被母亲给了几巴掌。后来母亲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依然红着眼睛,心疼我的样子,每每出现在我的梦里。

第二次的印象最深,母亲流着眼泪,踮起小脚,握着她柔弱的拳头,不停地打在我的头上和肩膀上。她边打边数落着:“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算我白养你了。”

我心里非常明白,也非常难受,只能侧过身,缩着头任凭母亲那打在身上并不疼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我的头上肩上。我差一点就脱口说出来那句人人都熟悉的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没有说。直到后来回归正常上班,咬着牙坚持了十年,还一点点告诉了母亲,才得到她的原谅。

可好日子并没有一直陪伴着母亲。那年母亲突然脑中风,得亏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也因此一度变得不认人了。在陪伴母亲恢复身体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故意吧脸伸到她面前,贱贱地让她打我。

不认人的母亲会笑着给我三个小耳光,一下比一下轻,最后根本就没有挨到我的脸,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我离开故乡的时候,母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家里的情况她都心里明白,就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装出生气的样子,让我走,走得越远越好。是的,善良的母亲没有办法在保护我了,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只能忍痛同意我离开家乡。

从此以后,只有我回到家,身边再没有别人的情况下,母亲才会不停地跟我絮叨,当有人过来时,立刻停下,再也不说话了,只是用红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初恋

到现在朋友提起我们曾经的过往,还是会发出感慨,似乎当时就是老天在嫉妒我俩,从而没有给我们机会。

她并不是一个勇敢的姑娘,相反处处显示着柔弱。只是对于我,她的主动让人咋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认识了,接着来都是她主动的,每次都会有不同的同学朋友或者闺蜜陪着她来找我。

门不当户不对,我哪有什么能力娶她。这是我经常说的话,太过悬殊的两个家庭,让我自卑的无以复加,尽管在朋友们的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可一旦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纠结着不肯放过自己。

没有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混混”,那种无赖的样子,在她面前根本就不管用,或许早就被她看穿了。我有时候会躲在外面几天都不回家,她就一次一次地去找我,到后来我的母亲和家人,都跟她站到了一起。她甚至哀求她的父亲动用关系来给我调动工作。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伤害她,也许爱情就是这样,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我能狠下心,她就会离开我,可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外表娇小柔弱的姑娘,她是铁了心跟着我受罪了。

开始我就老是向她展示我的贫寒家境,带着她参观我的陋室,然后让她看看我交往的那些“酒肉朋友”,想借着这些给予她强力的打击,让她自己退避三舍。

可我又着实喜欢她,每次出门瞎跑,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带回来点“惊喜”。最流行的绿色皮革女士手套,各种各样女孩子喜欢的小装饰,我还给她写了满满五大本诗歌,并且精挑细选了三本送给她。

我结婚的那天,她大病一场,据朋友说,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最终挺过去后,嫁给了一个条件蛮好的男人。我们还保持着朋友关系,只是她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幽怨。我离开家乡的时候,她当众哭得跟泪人一样,最后喊出来的,就是一句:“你是被他们逼走的。”

那天朋友给我打电话,听到不幸的消息,我的大脑嗡嗡响,如果不是朋友劝说,我可能就扔下一切去看她了。临走都没有再见我一面,当朋友说去看她时,她的第一句就问我在哪里时,天底下最坚强的我,哭了。

如果有通往天堂的电梯,我会不止一次地去找你,向你说出一直没有说出的抱歉。

异姓兄弟

多年来兄弟们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在结拜兄弟这种流行风大扬的时候,我们居然没有磕头结拜为兄弟。你我心里都清楚,是我拒绝了。

我说:“别说磕头兄弟了,就是亲兄弟又如何,你应该知道‘玄武门’吧?那就是亲兄弟。所以,磕头只是一个名份,真正考验我们的,是时间,多少年过去后,你我还能坐在一起喝酒,那才是真兄弟啊!”

你最喜欢听我讲这些历史故事,当然对我说的话深以为然。

我们就从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直“混”在一起。你的媳妇是我跟你一起找的,结婚后两个人打架,媳妇回娘家,是我拉着你去把媳妇接回家的。

当初,全世界都知道咱俩的关系铁,打架的时候,你是不会让我动手的,我只是那个擦屁股的人,无论和我有没有关系,解决问题总是我去出面。就连你的工作,都是我负责给你安排的。

那天我离开家乡的时候,你说我欠你一顿酒,欠你一场宿醉。是的,兄弟们在一起喝酒时,永远都是你替我挡酒。

你终于还是走了,坚持了一年多,出院还骗我说,这次彻底好了。我当然明白,别人不懂,我怎么会不懂,这是绝症啊!我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悄悄告诉你,我发大财了,给你的医药费,不用还了。

如果有通往天堂的电梯,我会带着咱们最爱喝的乌海二锅头,陪着你喝到天亮,喝它一个一醉方休。

思念在此时此刻化作了如果,但我实在不想说什么天堂,尽管有人说那里一定很好,否则,为什么去了就不再回来。把思念放进通往天堂的电梯,让我们再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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