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边缘的救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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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母鹿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类浓重的体味,它眼圈儿湿了。它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那个自称“实习生”的人类在一旁喋喋不休,声音忽高忽低,幼鹿含泪的眼睛,无助地盯着窗外的桉树,枝叶在风中摇晃,像母亲摇晃的尾巴。

它被关进一个围栏,四周围着木栅栏,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

起初,它疯狂撞击栅栏,蹄子撞得生疼,喉咙嘶哑。它用前蹄拼命刨挖泥土,试图挖出一条逃回沼泽的通道,泥土飞溅,爪缝间渗出血丝,可栅栏纹丝不动。

每当工作人员靠近,它便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棕色的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要将所有人类视作入侵者。

但某个瞬间,当李振蹲在栅栏外,用沾着泥土的手指轻轻触碰它沾血的蹄子时,幼鹿突然怔住了。它从男人深邃的眼眸里读出了某种复杂的东西——不是恶意,却也不是母亲那种无条件的温柔。

它本能地后退一步,喉咙里的低吼却弱了几分,仿佛有一缕微光刺破了它心中对人类的恐惧。

李振的指尖悬在半空,心里五味杂陈。动物保护学里那著名的“最小干预原则”装在心中。

可此刻,得不到母亲舔舐的幼鹿,伤口在流血,眼神里满是绝望。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药粉撒在幼鹿的蹄子上。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延长痛苦的徒劳,但他的职位让他无法改变这种矛盾的处境。

这时,小林冲了进来,举着药箱:“李哥,周医生让我来给幼鹿打抗生素!上次那只断腿的狐狸打了针,三天就能走了!”

李振猛地转身,声音低沉:“谁让你擅自进来的?这不符合规定。”

小林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委屈:“可周医生说,多管齐下才能提高存活率啊……您总说‘自然法则’,可我们不是应该尽最大努力救助吗?”

李振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出去。”

食物和水被放在角落,它却将头扭向一边,任由草料在风中枯萎。

每当饥饿感如潮水般袭来,它的鼻尖会不自觉地轻嗅那些青草,湿润的鼻翼翕动间,仿佛能闻到沼泽边湿润的芦苇与浮萍的气息。

但它知道这些食物能维持生命,可身体的本能却在抗拒——这被圈养的生命,如何能咽下自由的代价?

它想起母亲曾教它辨认各种草叶的滋味,那些在沼泽泥泞中生长的、带着晨露清香的馈赠,与眼前这规整摆放的草料截然不同。

李振站在围栏外,望着幼鹿倔强地别过头,心像被钝器敲打。

他想起十年前那只翅膀受伤的鹰隼,他们耗费数月精心照料,最终却因无法适应野外环境而撞笼而死。

他明白,眼前的幼鹿同样被困在人类的“善意”牢笼里。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内心的无力感。

这时,老站长王建国带着几个年轻队员走了过来,指着幼鹿说:“小李,听小林说,你反对给幼鹿用药?这不符合我们保护区的救援流程吧?”

李振抬起头,目光坚定:“王站长,您还记得三年前那只被强行救起的麋鹿吗?它后来在放归时,因为不会识别天敌,被狼群撕碎了。”

王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只是特例。现在医学发达了,我们当然要用科学手段提高存活率。”

李振的喉结滚动着:“可自然法则才是最高的科学。我们不是上帝,无法代替生命做出选择。”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几天后,它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白天,它长时间趴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沼泽的方向。

李振每日清晨都会来看它。隔着栅栏,幼鹿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桉树气息,却不敢靠近。

它知道这个男人见过许多像它一样的“幸运儿”,但那些动物最终都去了哪里?

偶尔,工作人员会强行喂食,金属长钳夹着草料伸到嘴边,它愤怒地扭头躲避,草叶擦过嘴角,留下一道青绿的汁痕。

(待续:但深夜的某个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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