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版本
溪水滩地上,苦汁长得极是茂盛。不知是何缘故,人们唤它作"苦汁",而它却结出灯笼般的果实,青时薄亮,熟时布着血丝纹。我幼时对此物甚是期待,每每见它长得比小脚杆高了,便弯腰去摘那一个个灯笼。太阳底下,灯笼皮薄得发亮,摘那又大又青的,往额上一撞,便发出噼啪之声,颇是有趣。
如今领着小金鱼去岸边,我仍要玩这游戏。胡老师见了,每每发笑。她也试过,却只敢撞在胳膊上,未免太不过瘾。我则照例撞额,噼啪声里,仿佛又见了儿时的自己。玩累了,便躺在草地上,看那天上的白云游走,任不知从何处来的天风拂面。偶有觅食的鸟儿飞过视野,便觉得此情此景,怕是神仙才有的好情致。
苦汁的根扎得极深,茎杆坚硬,叶子也生得茂盛。那灯笼形状的果实,真乃天工造化,精致得很。内里的种子,据说可以食用,含些个营养元素,我却从未尝过。乡人只道是"苦汁",想必其味苦涩,故而无人问津。然而观其形貌,何苦之有?不过是个名目罢了,名实之间,往往相去甚远。
第二个版本
记得有一回,我摘了许多苦汁灯笼,排作一排,挨个撞破。胡老师说我顽童心性不改,我亦不辩。小金鱼学着样,却总不得法,灯笼不是滑脱,便是撞不响。孩子急了,我便手把手教他。忽然想到,我幼时何尝不是如此?父亲也曾这般教我。而今父亲已作古多年,坟头草想必已长得老高了。
苦汁年复一年地生长,枯荣交替。溪水涨了又落,滩地时隐时现。灯笼草便在这变幻中存续,不问人世的更迭。我每见之,便觉时光荏苒,而草木无知,只管自生自灭。
夏日午后,我常独坐岸边,看那苦汁在风中摇曳。灯笼果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声响,不似我撞破时那般清脆。胡老师说我近来愈发喜欢发呆,许是人老了,便爱回忆往事。其实何尝是回忆,不过是看着眼前的苦汁,便想到了许多罢了。
小金鱼已能独自摘灯笼果了,虽然手法仍显笨拙。孩子笑声清亮,惊起了草丛中的蚂蚱。胡老师坐在不远处,手里编着草环,偶尔抬头望我们一眼,目光柔和。这般景象,平淡至极,却让我心中生出莫名的满足。
苦汁依旧年年生长,不问人赏不赏识。它的灯笼果熟了又落,种子随风四散,来年又生出新苗。而我的岁月,却如那溪水,流去便不再回还。
灯笼草,又名苦汁,名实之间,究竟何者为真?人说其苦,我未尝其味;我见其形,只觉得可爱。世间万物,大抵如此,各人眼中,自有分别。
天风又起,苦汁的叶子沙沙作响。我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听那自然的声音。胡老师和小金鱼的笑语隐约传来,与风声、水声、草叶声混在一处,竟分不清孰为天籁,孰为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