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般的女子—三毛

那一片撒哈拉沙漠

多年以前,梅姐姐曾经问过状元老公一个问题:“你说,我像谁?”状元老公很认真地看着姐,若有所思,而后微微扬起头,笃定地回答:“是三毛吧。”

其实,姐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头是要烦三毛的。因为恋爱中的女人,都希望从恋人口中得到 “你谁都不像,你是独一无二” 之类的答案。

又过了些年,曾经有个机会,梅姐姐到了云南丽江古城。在玉龙雪山脚下的一间小小的古城客栈待了七天。从摇摇晃晃,砖木结构小屋的二楼,遥望着一轮橘红的落日,慢慢地爬下雪山,消失在一片偌大的雪白之后。远处的那片雪山,在雾气弥漫中亘古不移,冷冷看尽这个古城中如逝如流的哀乐人间。

那是种大自然与生俱来的魔力,一旦被震撼,很久很久,都难以释怀。

回来后,梅姐姐带回一叠照片,用一种激动地快要满出来的心情,对状元老公描述了那途经一路的所见所闻。状元老公细致地挑出那张背向雪山,包着异域头巾,慵懒而立的人,若有所思,而后眯着眼睛对姐说:“你是像三毛的。”

状元老公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甚至可以说一个极不爱说话的人,所以同样的话,他是绝不说第二遍。

难道姐姐我真像三毛?

于是,姐开始害怕三毛,因为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自己很像,或很像自己的人存在。姐决定避开她,不管是周遭的人有多么喜欢她的个性,多么推崇她的文采,多么热烈地议论她的情感。从不想多去了解一分,姐终究是一个别扭的人。

更让姐害怕的是,是她谜一般的离去结局。心中清楚地知道,三毛因为失去了承担自己前程和心情的人,选择了追随。

在梅姐姐三十岁那年,隐约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可以承受命运的年龄,故意不经意地对状元老公说,想看看三毛的书。状元老公笑着说,那你先从《撒哈拉的故事》读吧,我最喜欢这本。

打开第一页,看到三毛当初要下嫁荷西,明白地告诉荷西,因为国籍不同,个性不同,将来婚后可能会吵架甚至于打架。荷西的回答是,“我知道你性情不好,心地却是很好的,吵架打架都可能发生,不过我们还是要结婚。”

看到这句,姐神经质地一秒都等不住,打电话告诉状元老公,姐是喜欢三毛的,知道电话那端的状元老公因为同一个缘由,才把自己娶回家。

三毛身上发生的每一个故事,仿佛就是一个放大个性的自己活在那里。

三毛喜欢写东西并不在意出书,称之“写字”,而自己喜欢记录并不在意成文,称之“有感而叙”;三毛写的作品,错别字是最多的,让编辑头疼不已,而自己记录的时候就喜好胡乱用词,状元老公看了总要啼笑皆非;三毛写东西是为了娱乐父母,自己写东西是为了愉悦状元老公,有他一人足矣。

三毛是在意前世的,看到一张撒哈拉沙漠的照片,就断定那是自己前世的乡愁,毅然决然搬到蛮荒之地落地生根;梅姐姐则是在意后世的,偶尔听见一曲《江南》,就断言三生石定在天涯海角之处,要和状元老公约定三生三世。

三毛是一个无根女子,蒲公英一般四处流浪。沙哈拉沙漠、墨西哥、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只要能走到的地方,她都要去,我行我素;梅姐姐也愿不受羁绊,中国走过大半,任性固执。不同的是,只因自己生命中,状元老公出现太早,而成了一个有根的女子,附着他,情愿只让自己的念想天马行空,不让身体再飘流。

三毛对数字毫无概念,不愿为了钱而工作;梅姐姐对逻辑毫无看法,不愿为了赚钱而赚钱。

一口气看完了《撒哈拉沙漠》、《万水千山走遍》和《闹学记》,梅姐姐觉得自己似乎要和三毛连成一体了。

穿梭在撒哈拉沙漠里的三毛,是一个空降的精灵。如同拾贝一般,捡起一个废弃汽车轮胎当座椅。如同寻宝一般,捡起许多法式面包作美食;穿梭在大都市里的梅姐姐,是一个傻气的妇女。如同拾贝一般,淘起一本破烂旧书当珍宝。如同寻宝一般,拍下许多都市城墙作收藏。“其实,当初坚持要去撒哈拉沙漠的人是我,而不是荷西。后来长期留了下来,又是为了荷西,不是为了我”;其实,当初坚持要去宁波的人是梅姐姐,而不是状元老公。后来长期留了下来,又是为了状元老公,不是为了我。

在哥斯达黎加的公园,被称作“异乡人”的三毛听了一个古巴难民讲述心里话,那个卖爆米花的潦倒中年人流着眼泪要送她一包爆米花,而三毛却掏出口袋里一沓钱,全给了他;在甬城的小龙虾大排档,被称为“新宁波人”的梅姐姐看了一个小姑娘在人群中艰难穿行,那个有点羞涩的小姑娘红着脸希望客人点一首歌,虽然唱得不好,而梅姐姐却掏出口袋里的钱,支持了她。万水千山走遍都是情。

“我真的不知道,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放弃人生乐趣,钻到写字这种事情里去。她不能忍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可是她那颠三倒四的二十四小时不是比上班人更辛苦。”有一阵,三毛肌腱发炎,背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医生说:“从此不可伏案。”三毛却认为只有写字才可以忘掉令人发狂的痛,结果半个月写了十七篇;有一次,梅姐姐手腕疼,开车握着汽车方向盘都费劲,医生说:“近期不要打字。”梅姐姐却认为只有多码字才可以适应令人烦躁的痛。为了写字,而胡闹。

最终,得出结论:两个热爱文字、貌似果敢、没心没肺、明知故犯的女人。

梅姐姐对状元老公说:“姐是永远变不成三毛的,原因是不如她勇敢,不如她坚强。”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姐没有说出口,因为生命中有状元老公替自己承担前程和命运,私心地希望他永远都在身旁,加上后面的三生三世。

状元老公感叹,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谁是三毛了。

梅姐姐说,你啊,也不要太苛求了。你怎么能奢望他们记住一个在前二十年生命中没有交集,如风一般的女子呢。

The End.

风一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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