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学毕业之后,被学校分配到了市里的棉纺厂上班,在厂里结识了我现在的婶婶,姓孙,是滨州附近的村子里的人,两人既是同事,又年纪相仿。
那时全家的人都离开了村子,因为我渐渐到了上学的年级,因而在我六岁时和妈妈也进了县城,撇下了朝夕相处的乡亲和日月相伴的房子,直到临走时看到房子在街巷里一座座土房子遮掩下却延伸出的房顶墙垣,觉得它很高大很庄严的。
叔后来也把婶婶领到了家中,前一个身材丰腴,衣着朴素的,奶奶不愿意,而换这个身材高挑、体态轻盈、面容光鲜的,奶奶同样也不满意,奶奶更是说她:身材细长像个竹竿子,尖嘴猴腮像个小老鼠。
这次叔却表现出了执着,加上妈和其他一些亲属的劝说,再加上如果一而再的阻挠叔的婚事显得有些清理不通了。最后只能无奈应允了。
可在我看来奶奶上一次阻扰婚事是错的,而这一次的应允同样也是错的。
奶奶一直对妈不甚满意,但我上文也说过,妈贤惠勤劳,对于他们二老和家里任何一个成员乃至街坊四邻的事都无不倾心竭力,奶奶却从来不曾记她的好,认为一切就是应当。或许是因为奶奶对于爸从小学问不好,不管何种原因,没想叔一样上个所谓大学。而妈也没有多高的学问,我们这一家就得始始终终落在下面。
反观这位同样有着大学学历的婶婶呢?除了任性的脾气和学历是对等的,孝敬长辈、人情世故、家务操持哪样是合格的?
他们结婚的那一年我正在小学二年级,在他们要结婚的头几个月,奶奶、父亲、母亲、姑姑......都坐车去了滨州准备结婚的用度,只留下了爷爷和我在县城,前前后后忙了大概有半个月左右。
听母亲说在那里叔和婶子就经常吵闹,吵得不可开交简直就要马上一拍两散的样子,妈赶紧劝完叔再劝婶婶,但他们还是势同水火,吵声不跌。妈索性不管他们,转身去洗两件衣服,回来时两人早已和好如初了。
结婚是在无棣县操办的,那天婶婶一身大红色旗袍,数着整齐的发髻缀着一朵假花,瘦窄的脸盘涂着厚厚的粉,白的像身后的墙壁,两颗门牙显得尤为突出,更像一只老鼠了。
那一天不知怎么,叔和婶婶又吵了起来,本来婶婶的装束和衣饰已经装好戴好,结果自己赌气进了房门,出来时装饰全卸,换了平常的服装,满脸泪痕要回娘家,婚!不结了。奶奶、妈和姑姑又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又把她的那一套行头重新穿戴上。从结婚那天开始婶婶就没让全家省过心,每年三节团聚经常随心情爱来不来,至于奶奶平素说给妈的批评与说教,人家自然是充耳不闻。
婶婶对于那些家庭伦理纲常,向来不屑一顾,也不会去刻意迎合长辈。
然而即便如此奶奶也对婶婶在家中的有限时光里对她分外亲切,村里人很多人的意思是说,因为婶婶大城市长起来,见得市面多因而见识也广,因而得出了可以藐视伦理纲常的理论,我听了此结论,只得苦笑一下。
后来叔有了孩子。大约是结婚一年后吧,我那时正在上三年级,在婶婶预产期的那几天,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又一次踏上了去滨州的路途,一待又是十几天。
后来我听妈说在滨州时,因为医院陪床的家属不允许太多,她只能住在了叔家,每天骑车往返于医院和叔家。
在陌生的城市经常会有方向感的迷失,我们当地的话叫“掉相。”有一次临近中午,妈出医院要回叔家休息,本来应该往东走,她却直直去了西面,一路走着,眼边是陌生的楼房和行人、树木,直到走出城市进入一个乡村的布景,妈才终觉走错,询问了当地人才又找回来。后来妈每次说到这一段,爸就开玩笑说,也没走错,地球是圆的,早晚也能骑回来!
后来叔的孩子顺利出生,是个男孩,说来也怪,我虽然从小对叔感情极深,但对他的孩子却并不喜欢,当听到这孩子出生心中竟还有稍稍没落的感觉,真的感觉自己莫名其妙。
2017年8月25日11:53:48
记于无棣县水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