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可卿
在桂林的南边，有一个小镇。小镇依着江河而建，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小镇往北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山路延伸而去的地方依偎着一条小溪，这条小溪汇入镇上的那条大河。
沿着小溪逆流而上，可以看到无数小村落。这些村落看似没有什么不同，越往上游走，村子与村子之间相隔就越远。静静流淌的河水清澈得让人误以为不深，但一米六的成人若站在河里是会漫过整个头部的。再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去，眼前出现了一座座连绵的大山，山上是一大片竹林，当一阵风吹过，像是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
在竹林的尽头，是一个名叫花岭的小村落。大概三四十户人家，村子在小溪的南边，依山而建，至今都还保留着土建的房子。房子朝北，冬暖夏凉。村子的尽头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户人家住着两个还算健壮的老人，一个女孩，一条黄狗，两头黄牛。
春天来了，山上开满了野花，有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在山野盛放着。树木冒出新芽，空气里氤氲着雾气，笼罩在山间。春天是农忙时节，年轻人都出去外地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老人们自力更生，不用子女抚养，便在春天时种下稻谷，玉米……待秋天收割。
9年前的春天，家里添了一个女孩，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天还未全亮，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故奶奶给孩子取了个带“晨”字的名字，叫作思晨，小名便唤作小晨。出生后四年因为父母想出去打工，便留下小晨给爷爷奶奶抚养。小晨在山间里养着，风里雨里跑着，触目皆为青山绿水，故皮肤以及眸子里水灵水灵的。自然长养着她也教育着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会一个人独自跑到山上树上去摘野花野果，会一个人下河抓虾抓鱼，还会建造“草屋”、炭窑。
春日的早晨，下着毛毛雨，河水不知不觉涨了不少，变成了豆绿色。小晨戴了一顶斗笠出门，想去田野里找爷爷。黄狗跟着小晨，身上沾满水珠。沿着房屋后边的小路往上走，穿过板栗树林，就能看到一大片梯田。小晨越过春日草丛，也不管裤脚有没有被雨水打湿，一心只想快点见到爷爷。
毛毛雨下得越来越厚，稻田上已经开始灌水，水面上一片薄烟。小晨穿过板栗林，来到梯田脚下，便开始叫唤：“爷爷，爷爷，下大雨咧，你的衣服被淋湿咧，奶奶叫你快回去咧！”
“小家伙，下雨了，你来这里干嘛，还不赶快回家！”
“爷爷我来接你回去呀！”
“你先快回去，不然感冒了，爷爷把最后一点肥料下完就回去咧！”
“爷爷，不要，我等你一起回去！”
爷爷在试图劝小晨回去，但小晨一直不肯，爷孙俩隔着三四块梯田唤了多次后放弃了。小晨无事可干，便往梯田的顶端走去，想到山上看看。梯田的顶端是这些稻田的水源之处，有几块田淤泥特别深，没有种任何作物。就一直让它荒废着。小晨来到梯田顶上，突然停住叫喊：
“爷爷，快来，爷爷，快来！”
祖父听着声音不对，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便心里一急放下了手里的活，往梯田顶上快速走去。黄狗好似感受到了祖父内心的情绪，叫唤了几声，祖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加快脚步。
到了梯田顶上，祖父还没来得及向四周看，注意力全在小晨身上，深怕孙女出了什么意外。这时候小晨指着前方的淤泥田：
“爷爷，你看！”
爷爷先是看了小晨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便向小晨指向的地方望去，那是一块从来没有人踏入过的淤泥田。田里的雾气还未散去，春天的湿冷还弥散在空气里。爷爷看到淤泥田里的情景，被震住了……
那是一株高约80㎝的单支花，自然地从淤泥田里生长出来，花瓣细长弯曲向内，金黄色中间夹杂着一些粉，花蕊细而长，在雾气里显得朦胧美好，如少女般亭亭玉立，青翠可人。爷孙俩站定了许久都不敢相信，如此花朵，可是人为插进去的？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到过淤泥田啊！这时爷爷转过头望向小晨：
“是花之神！是她来了！她是来帮助我们来了！”
“爷爷你在说什么？这个花是自己长出来的吗？”
“小晨，快！我们回家把今年要种的作物准备好！今年一定是个丰年”
“爷爷，你先告诉我这个花叫什么？”
“现在爷爷来不及跟你说，我们先回去！”
小晨被兴奋的爷爷拉着回家去了，路上走得快，黄狗身上已经满是泥。小晨一路上仍一脸疑惑，想要弄明白这朵神奇的花是什么。忍不住便要问爷爷：
“爷爷，真的有花神吗？”
“花神只是一个代称，爷爷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花，只是听爷爷的父亲说过关于关于这朵花的故事。那是60多年前的事了。”
“那爷爷你可以跟我说说这个故事吗？”
在小晨的追问下，爷爷似乎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刚要开口说，便到了家门口。这时候奶奶在家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准备去后山叫这爷孙俩，没想到，自己回来了。小晨见到奶奶，便急急忙忙想要把刚才看到的事情一口气说出来：
“奶奶，我们刚才看到了一朵特别好看的花，像是被插到淤泥田里去的，但是又没有人去过那块田里……”
“有这等事？那花长什么样呢？”
奶奶的语气有点打趣，以为是孙女开玩笑，便不以为真。这时候爷爷开口说话了：
“小晨说的是真的，那朵花我也看到了，像是神灵之花。”
奶奶面带疑惑，半信半疑，心想爷孙俩不会看错吧？
“不管吧，先吃饭再说，一会你们带我去看！”
“奶奶，我们现在就去看好不好？”
“现在还在下雨咧，等吃过饭雨停了先吧！再说，那个淤泥田没有人敢进去，如果真的有花的话，一会去看也不迟！”
雨停了，小晨吃过饭，一直嚷嚷着要带奶奶去看那花，奶奶收拾完餐桌，爷爷也已经准备好了种子，开始往后山去了。这时候天突然放晴了，梯田上的薄雾渐渐散去，天上仿佛开了个窟窿，出现了一片蓝天，但周围仍然聚集着灰白云朵，不过看起来是不会下雨的。
黄狗的好奇心使它永远跑在最前面，小晨追着黄狗，奶奶跟着小晨，爷爷提着一袋东西走最后。小晨沿着田埂快速穿过灌了水的梯田，往顶上走去，这时，一切都跟刚才不同了。淤泥田恢复了正常，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花，不见了！
小晨有点失望蹲了下来，黄狗在田埂上抓着昆虫。小晨看爷爷奶奶未到，便说：
“花被采走了！奶奶，你刚刚应该听我们的先看的！”
这时爷爷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小晨：“爷爷你在说什么？”
这时爷爷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在一块田埂的石块上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
“那朵花，在60年前出现过。”
“爷爷，真的吗？那朵花有什么故事吗？
小晨拉着奶奶的手，走到爷爷这边来。
“爷爷，你跟我们说说这个故事呗，我想听。”
爷爷长叹了一口气，润了润嗓子，似乎要准备说一个长长的故事。
“那是爷爷听父亲说过关于村子的神秘事件，在父亲以及家族搬到这个地方来之前，路过这里，因为长途跋涉，旅途劳累便在淤泥田附近的树林里住了一晚，淤泥田下面还没有梯田，只是因为山上水源充足，土地肥沃潮湿，特别适合耕种作物。后来父辈们决定在这定居下来。在搬到这个地方的一年时间里，建造了房租，扩宽了耕地和农田，但淤泥田一直保持在那里，没有变过，大家似乎对它有种神秘的敬仰。
第三年的春天，也是这样一个雾气氤氲的时节，父辈们正在田里作业，忽然发展淤泥田里开了一朵花，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它就开在那里了。其实根据后来的描述，和我们看到的这朵是很像的，或许今天这朵花就是之前花朵的再现。
60年前，那朵花每天早晨盛放，天黑后消失，立春开始，夏至结束，连续了三年。当时人们就把这个村子命名为“花岭”，花开不败，长盛不衰。”
“爷爷，那这朵花后来呢？为什么我没有在听到身边的人说起关于这朵花的故事？”
“没人敢说啊，这朵花开的那几年，村子发展得很好，农作物每年都是大丰收，村民们生活得很幸福。但却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有个老人路过，在村子的广场上说了一句话：这个村子要出大人物咧！淤泥田上面的山就是龙脉咧！
后来这个说法被不远处的村子人知道了，他们就开始来挑衅，说我们父辈抢占了他们的资源，便集结了三四十号男丁，在淤泥田的上方，挖了一个大坑，并且搬来了肮脏的一些东西，倒入坑里，说要把这龙脉断掉！说来也神奇，自那以后，那朵花再也没有开过了。一切恢复了往日平静，这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都过着平凡的日子。”
“爷爷，那后来您的爸爸呢？”
“父亲他后来出了城，再也没有回来了！那时候，爷爷还小，这个故事也是听得模糊。不过村子的名字——“花岭”一直沿用至今。这个故事，爷爷相信是真的。”
“嗯，爷爷，我也相信！可是，这朵花明天还会再开吗？”
奶奶突然出声了：“不开也好罢，如果觉得她好看，就把她放在心里吧！”
……
今天的花岭村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天气放晴了，蓝天下飘着几朵白云，黄狗身上的水已经干透，在田间散步，聆听着动静。爷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弥散着青草味，泥土的气息，还有花香的味道……这个春天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