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如果在十九岁的时候 也许我会看书
如果在十三岁的时候 我可能正捧着一抔月亮
如果再小点 六岁的时候 我压根不会去想什么
而现在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于是我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她竟然与我相视而笑
在断断续续的对视的三秒中我在回想我曾与她会面过否
可能哪天我偷瞄了她几眼 也说不定她也可能偷看过我
然后就那么笑了 尴尬地笑 仓促地笑 内秀地笑 甜蜜地笑
我默默赞许她有情有义的笑容
地铁浮出地面传来轰鸣声时 我多么希望和她一起走一段路
我也很想和你们讨论文学的历史、讨论宇宙会死在哪里
可惜我读书不多 磕磕绊绊只能背出李白杜甫的半篇
爱好复述某篇小说
不过那样絮絮叨叨的记忆 我猜没人爱听
我时常怀念在母腹时见到的那一抹星光
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自言自语 是整个宇宙唯一的声音
再后来 我们哺乳、吃流食、记住了大米的气味 长长了毛发 还会骂人
这是一个个多么美好的瞬间
这时的星光与那会的无异
一想到这些我都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仅仅为了保持现代人应有的尊严 我故作沉默地走在这条路上
我也知道秋天的时候应该去做一些关于秋天的事情——
去看正义路两边的银杏正黄的漂亮天空很蓝 太阳更暖姑娘们穿上毛衣仍然性感
关于我呢 早上点一杯豆浆和两个鸡蛋
下午找点托词出门晒太阳
晚上看一场适合秋天的电影
再踩在黄色的叶子上想想理想什么的
可这些都让我变成一条跛脚的狗
一座城市的博物馆和公厕里藏着这座城市的命脉
因为厕所有着比博物更古老更亘古不变的东西
时代改变了 祖先的气味不变 祖先的阴影还在
让我们因意识到这一点而脱帽致敬吧
用过展厅玻璃窗里的陶罐的祖先们用他们打了一条河的水灌溉了荒野和情绪
也扯着脐带哭闹、燃烧着荷尔蒙亲热、顶着月光下撒下感动的热尿、再在干瘪的躯壳内蒸发着唯一的血
那是一段短暂的历史
科学家说的瓦罐上的图腾仅仅表达着某位祖先热恋着另一位祖先
既然你再也看不到我 就让我化成遥远天边五色的云彩吧
一定会被人采入油画
表达他的情感 用来取乐或者求爱
你也会变成一条河或者一道江
流到时光不到的地方
而我消逝的那一天
就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天
多年后我也听到一个故事:
一个著名的盗贼潜入博物馆
砸开橱窗 捧着早已斑驳的一块绢帛
却木然停下 一直哭了
我还在想我当时哭的缘由
什么东西让我停下
在神与堕落的边界
催使泪腺肿胀 并如雨下
泪如雨下就是我看着你的眼
忘记星河浩瀚 花田璀璨
而你就是我帕米尔草原上唯一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