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远处日出却像极了昨天的日落,天边泛起了微黄,而这还未全露出的正是大年初一的太阳。
市政府办公大楼周围都比太阳亮许多,还有偶尔的烟花都盖过了天边那抹黄,广场前的路被照的通亮但车不多,估计有人外出拜年或者刚回来。而近处医院停车场的车却排的整齐,进进出出的人手里都提着饭盒。
我身后是3间手术室和一个特殊的门,手术室门外是2排椅子,椅子两侧都带着把手,让人无法躺下。椅子右边好多人打地铺,足有二十人,离我最近的是一家三口,女儿有三十岁的样子,此刻也坐了起来,眼看了看那个特殊的门,门口写着:ICU重症监护科二区。打地铺的这些人包括我都是这ICU里病人的家属。女儿清叹一口气,又看了看旁边的父母,拿起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打给自己孩子的,语气温柔,告诉孩子去衣橱里找过年准备的新衣服,再去门口找新鞋子,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告知的很详细,听的出孩子送到了奶奶家是第一次妈妈不在身边的情况下过年。她电话刚挂身边父母也醒了,老父亲拿出电话播放着微信里的语音,也是些孩子拜年的声音,老父亲咳了咳嗓子对着手机说:“老师也祝你们新春快乐。”普通话说的有些刻意。不一会ICU门开了,这次不同的是出来的有三个人,一个医生两个个护士,手里提着水饺。又有几个人从地铺上坐了起来,没有听到医生喊床号家属。医生这次出来是给大家发水饺的,一人一盒。最后走到我身边问:“你是几床家属?”“12床”我说。递给我一盒水饺,然后看了看我身边椅子上的一瓶酒和一个饭盒,我正想医院应该是不允许喝酒的,那医生竟又递给我一盒水饺“给你两盒吧。”我感到奇怪又说了谢谢接了过来。
那半瓶酒是昨晚剩下的。阿军和阿振是我发小,听说了我在医院过年,年三十晚上竟然跑来给我送水饺。还有鱼有螃蟹有水果自然还有这瓶酒,跨区的路程把能带的都给带来了,阿军有我房子钥匙还带了棉被和鞋子。鱼是阿军老婆的手艺,他老婆也是我们同班同学,已经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全然也是个家厨高手,螃蟹是阿振父亲的杰作,自己腌制,算是一道珍馐美味了。可能是我认为年味存在那份水饺中,吃的最多的还是水饺。他们两人自然是和家里人吃了年夜饭的,阿振开车,阿军陪我喝了点。想着往年初一下午就是我们聚会的日子,今年我去不了,他们要来我心里没有拒绝,我也是想见他们,尤其是阿振,住了外地,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喝着酒话尽了一年的状况,聊到春晚我打开手机正播放着岳云鹏和孙悦的相声,对对联,阿振竟也能说出几句下联。
正吃着医生送过来的水饺,接到了ICU里边打来的电话,说母亲用的胰岛素针针头需要更换,让我到药店买。挂了电话我脑中重复着医生说的重组甘精胰岛素,来到楼下药房,“没有,我们这没有针头,你到外边药店看看。”出了医院才发现除了路灯,一整排商店都是暗的,挂上了春节停止营业的牌子。骑个共享单车把医院周围商店看了个遍,有个诊所停止营业牌子上留有电话,问过也是没有。我给老爸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家里还有针头,老爸说那个针头是刚换的,可以再用一天,新的针头明天带过来。找到ICU电话打回去说明情况,医生说可以。老爸本来同我一起守在ICU门外,年三十早上醒来跟我说梦见了爷爷奶奶,梦的奇怪,决定要回家上坟,年三十上坟也是过年的传统。
回到医院,椅子东头多了两个人,一看就是一对兄弟,要不是两人年纪明显差异,我都怀疑是对双胞胎,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光头。两人交谈声音很大,弟弟抱怨着自己儿子不想上大学,“不上就不上吧,俺给他找的工作多好,工资四千,五险一金,今年回来给俺说辞职了!”大哥低着头说,“随他吧,你今年活咋地?”“俺活接了不少,就是账没要上来,哎,其实哪年不这样。”说着旁边手术门开了,两人迎上去声音小了些“大夫,咋样?”医生说了些话重新进了手术室,兄弟俩像是松了口气,又大嗓门地聊起过年的事情。椅子东头一家三口也都起来了,边吃着医生给的水饺边讨论,讨论着ICU费用太贵,老父亲决定了要把母亲接回家养病。不一会他们订的私人救护车来了,女儿去按响ICU门口电话,医生出来说了几句,私人救护车上的担架床进去又出来,果然一位看起来有九十岁高龄的奶奶推了出来。所有人目光都注视着,肃穆的目光像是在敬畏生命的伟大。病床刚推出来,老人像是在说话,老父亲赶忙把头靠近去听,“对,回家过年。”这位高龄儿子的眼里瞬间含上了泪水。
医生和护士把老奶奶送到电梯口,我看到出来的医生正是自己母亲的主治医生,忙过去问母亲的情况,“你妈体温降下来了,一切平稳,接下来看看情况,明天给你联系转普通病房。”我听的认真但脑子还是慢了拍似的,“真的吗?谢谢大夫。”“不用谢”医生微笑着转身进去。这时另一头的手术室门也开了,推出一位病人,光头兄弟俩又忙迎了上去,这次没等兄弟俩问,医生就开口了,“手术很成功”。
我也转过身,又一次看向窗外,此刻的太阳已经高高的完整的挂在了东方,普照着大地的一切,显的那么暖和,仿佛春天就存在这温暖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