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稿——蔫菸

蔫菸在想一个人。

月未圆,星黯闪,他静立窗前。

——他在想一个人。

蔫菸本可以逃离这座城。他总能清楚地记得敌军破城而入、即欲纵火的那一瞬间,姑娘掷地有声的呵斥粉碎了本该泛滥的屠城之止。她是敌国的公主,舍命求得这一方安宁——对于他,敌君只知空有其人,却从未亲见其身。爱女赴死过分决绝,只留下缥缈一句“勿伤他人”。

敌君鲜少地沉默下来。

这城最后终是安安稳稳地留下了。自而无人相识,蔫菸也平静处下,并未离开。

蔫菸开了一家烟酒店。他走在街上,白鞋不染尘灰,衣袖飞诀间微风乍起,卷起淡红色发丝轻扬。烟斗浅握于掌心,略微向外一带,口中吐出几缕香雾如云。翩然四散,迷离了少年淡漠眼角,直氤氲进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老板!”有人呼喊。

回过神来,蔫菸却是好好地坐在店里,看着柜台前甚是熟悉的面庞道:“哟,这么早就来啦。今天点点什么?”

“老样子!”客人爽朗一笑,看老板温和的视线在货柜上流转,纤细的烟斗磕在玻璃上,悠扬荡漾一声清脆廖响。纤长双指勾住烟酒轻轻一提,便完完好好地摆在了客人面前。

调笑几句后目送背影翩然离去,蔫菸浅棕的眸微微眯起。

——这店开了也有些年头了。说不清为何如此,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等的那个人早已离开,但至少,蔫菸想,他想,如果她回来,他一定会在。

蔫菸喜欢弯着眼调笑前去搭讪他的小姐。他平日一副阳光小生的模样,此时出口却颇有些调情的意味,常逗得小姐们羞红了脸。蔫菸只是上扬着嘴角——姑娘们闹成一团,自然望不进他的眸底,看不见那里分明没有一丝笑意。

某年某月某一眼,悲恸被哀伤席卷。他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的垂柳,月起,映活了衣间落花的碎片。淡紫色清敛的花瓣浅浅缀于襟侧,延至腰间,系着绳下晶莹剔透碧绿的玉佩,随晚风恣意摇曳。

月光如流水,他想。

他早已心如止水,无喜无悲。

蔫菸受过太多苦,辗转流连过数个流年,与过去的重重纠葛,亲人,故乡,梦想,旧恋……他都曾不顾一切地拥抱过,却不想满怀妖冶的玫瑰,美得惊心动魄,芬芳迷醉了少年稚嫩的眼,尖锥刺透他柔软的皮囊,冰冷而无情,待他回过神来,早已遍体鳞伤,再无法复原。

是否会觉得累啊。夜深人静,蔫菸问自己道。

答案是否定的。生活日复一日,这辈子好似一眼就望得到尽头——不出意外地,他日出而作,做好外人眼中活泼神秘的烟酒店老板,日落而息,在万籁俱寂之时独自回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最多最多在敌君路过这座城时,深深望他一眼……

多平淡啊,多好啊——

多难过啊。

本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两行清泪从鬓角滑落。

蔫菸疲惫地放下烟斗,轻轻闭上双眼。

困意逐渐为清醒替代,他抬眸。

天亮了。

脚步声响起,玉佩拍响衣袂,烟斗散溢袅袅青烟。谈笑声如昨日一般响起——

九点半,烟酒店准时开业了。

点墨西坪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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