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考试还是来了,好在右手还能写字,不然乔憎明真的会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去救沈小欣。
考试的结果要等到八月中旬才会公布,这是申戌一贯的风格,谁又能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
假期的乔憎明决定放松放松毕竟是高考前最后一个暑假了,他选择了网吧,这可能是男孩子的必修课吧?。那时的网吧还是DNF的天下,几乎十个人九个都是在玩地下城与勇士。假期的双倍经验活动,让每个男孩子为之疯狂。
乔憎明虽然上了高中,但还是一脸稚气,每次去网吧还是战战兢兢的。熟悉的54号机旁,鸡杂还躺在沙发上睡着,可他睡得很机警,乔憎明离他还有三米他便醒过来了。
“吓死我了,刚刚做了个梦,以为我爸来了。”
“你爸妈还在外地,咋可能来这。喏,给你带的包子,趁热吃了。”
鸡杂笑嘻嘻地接过包子:“还是老乔会照顾人,我要是女的我觉得嫁给你。”
“打住,就你那体型,我可不要。”
“那是,我又不是沈小欣,也不是夏薇桐的。”鸡杂坏笑道。
沈小欣回老家过年,已经走了十多天了。想想自己那么久没看见她还是很想念的。而夏薇桐在做些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
“滚滚滚,赶紧上号!”乔憎明开了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昨晚上玩到几点啊?”乔憎明问他。
“两点就熬不住了,看了看电影就睡着了。”
“我说你真打算住这了?”
“那是,不包夜机还叫上过网吧?”
鸡杂讽刺的眼神看着他,他父母可晚上在家,他不敢顶风作案。要是被逮到就完蛋了。
“这不是可以包早机嘛,一样,一样。”乔憎明拍了拍他。
所谓早机,是网吧里和包夜类似的活动。网吧为了吸引客户,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上网仅需要五块钱。这个像乔憎明一样的中学生提供便利,既花不多钱,也能满足自己的欲望。
鸡杂可谓是他DNF的领路人,他可是混迹网吧多年,等级高、技术好、肯花钱。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仰慕他的人,而乔憎明正好满足他的需求。他给乔憎明装备,带他刷图,做任务。乔憎明也像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每天晚上睡觉也都是打斗的场景。放假至今,乔憎明已经从1级升到了42级。他告诫自己切不可玩物丧志,可他忍不住啊,他害怕去网吧,但还是去了。
在网吧,最怕被三类人抓,父母、老师和警察叔叔。父母他倒是不太担心,他们上班都很忙;老师,他们选择了离学校和老袁军相反放向的网吧,自然也不忧虑;至于隔三差五出现的警察叔叔。对于入行尚浅的乔憎明来说就像是一个传说。
真实的传说。
快到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乔憎明看见网管在找什么人,然后就看见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站起身了。
“出事了?”
乔憎明第一反应就是警察来了,他赶紧拍拍鸡杂,接着网管就来了他们这边。
“警察来了,你们几个小孩子赶紧出去。”
说的很着急,乔憎明很慌。鸡杂比他反应还夸张,一听警察来,立马窜出去好几米。
网管赶紧拦住他:“从这边,后门。”
想不到,小小网吧竟然还留有后门。乔憎明心里感叹,便随着十几个男孩从那扇门溜走。警察叔叔再也没机会见到。
鸡杂开始冲在前面,可见乔憎明不紧不慢地没更上来,便去拉他。
“快走啊。”
“别急,警察人影子都没看见,也许没来呢。”
“你懂什么,这网吧和派出所都是有关系的,那边一出警这边就接到通知了。不然那么多未成年,网吧早关门了。”
乔憎明听的连连点头。
“网吧没什么,我们要是被逮到了就完蛋了,所以老乔,你能不能紧张点,跑啊!”
不知道是网吧有意建的这个逃生路线还是本身楼道就是这边设计的。乔憎明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电视剧的机关设计当中。出了门,是一个缓坡,缓坡通向二楼的平台,平台连接在天桥,一直通向对面二楼住宅区。
这个小区建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从外观上已经显得破旧,楼房外刷的蓝色的油漆经过雨水,阳光和岁月的沉淀后已经变了色,破损的厉害。
乔憎明和鸡杂小心翼翼的挤过堆满杂物的楼道,而其他孩子只管逃跑,那顾得了那么多。楼道上的杂物被他们碰倒了不少。
乔憎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撞倒了一个女子,丢下一句道歉。也不管女子是否撞伤,丢下一句:“对不起。”,便急匆匆跑掉。
乔憎明和鸡杂面面相觑,赶忙上前去。他们以为女子已经晕了过去才倒地一动不动,谁知她还睁着眼睛,望着洒落的饭菜,流出泪水。她年纪大概30多岁,脸型消瘦,头发枯黄,眼睛里铺满了血丝,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从她散发出来的气质,乔憎明怎么也看不下出她是住在这一片的。
“姐姐,你没事吧?”虽然看上去比自己大了不少,鸡杂的嘴还是很甜的。
见有人上来帮忙女子控制下自己的情绪,她用手抹了脸上的泪痕。
“没事,谢谢你们。”
刚想起身,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了。脚踝还是扭伤了,加上连日的劳累和饥饿,这一撞把她撞垮了。
乔憎明眼疾手快从后面将她扶住,她向是有了依靠似的向后仰着,鸡杂也赶紧过来帮忙。
“麻烦了,我家就在前面。”她指了指前面那扇门。
两人连搀带扶总算把她弄回家了。她的家里也如同外面脏乱,到处都是脏衣服、鞋子。窗台前的那架钢琴格外突显,它本不该属于这的。
乔憎明见她口干便想去给她倒杯水,谁知道厨房连一个水瓶和杯子都没有,不仅仅如此厨具、冰箱、饭菜也统统都没有。
“这是正常人过的日子么?”
乔憎明走回卧室询问她身体状况,发现她真的很虚弱,和乔憎明说着话眼睛已经快闭上了。
“真的谢谢你们了,我也没啥招待你们的,不用再照顾我了,回去吧。”嘴上赶着他们,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乔憎明两人悄悄地退到客厅。
“可怜的女人。”鸡杂说着肚子响了。
已经饭点了,乔憎明也有些饿了。乔憎明又看了眼厨房,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递给鸡杂。
“给,去买三分饭,和一些水回来,我看她家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刚刚买的饭也洒了,估计也饿着。”
鸡杂借过钱说道:“你咋不自己去,我在这陪漂亮姐姐。”
乔憎明:“老子请你吃饭还那么多话,不吃拿来。”
“行行行,乔老爷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啊。”鸡杂虽嘴上没个正型,可道理清楚的很,他当然分得清形势。屁颠屁颠地走了。
乔憎明也没闲着,他把地上的脏东西归置起来放进卫生间,鞋子摆整齐放在门口。他发现衣服不单单是女式的还有男式和小孩。看样子这里住的是一户人家。处理完这些,乔憎明走向钢琴,没有人不臣服于钢琴的高贵,大合唱是每当看见音乐老师坐在钢琴前。那指尖散发出的个人魅力让乔憎明都为之着迷。
钢琴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走进一看,他傻眼了,这个家的男主人竟然是自己的音乐老师。
只听嘭的一声,屋里传来的。想是那女子摔下来了。乔憎明干嘛跑进去,只见那女子趴在地上,手抓住床沿想要上去。显然,她没有这个力气。
乔憎明帮助她回到床上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您是范文强老师的妻子么?”
那女子先是一惊,然后点了点头。
“师母好。”乔憎明鞠个90°的躬,带着对音乐老师的崇拜。
范师母赶忙让他起身,问清楚他是谁。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乔憎明尴尬的低下了头。
范师母猜出来了八分,也不再追问。
一阵沉默过后,范师母又开始啜泣。
“师母,你怎么了?”
当着丈夫孩子的面她从来都不哭的,她知道丈夫也到了奔溃的边缘,她害怕,委屈,她不敢说。她以前也是被宠着、惯着,生活、感情一切都是顺顺利利,可是怎么就变了呢?她需要一个人倾诉,她要把她的苦水说出来,而乔憎明便是恰好出现的那个人。
“大概两年前,孩子查出了心脏病,是叫什么“肥厚型心肌病”。医生说这个病。医生说这个病遗传,我这才知道你老师也患有这个疾病,但是他的症状较轻连药都不用吃。可然然她,她......”说着便又哭了出来,“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严重,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上个月我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然然做了手术。但术后心衰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然然已经快不行了......”
她不停地哽咽,乔憎明泪水也忍不住留下来。想不到音乐老师那样优秀的人竟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疾病真的可以毁了一个家庭!乔憎明给不出建议和帮助,或许倾听是他当下最需要做的。
等鸡杂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见乔憎明买了饭,嚷嚷着要给钱,但心里清楚自己连多余的饭钱都拿不出。乔憎明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委,只是师母不让乱说,他也不好告诉鸡杂,毕竟他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主。
吃完饭,两人离开了范老师家。乔憎明借口甩开了鸡杂,又来到范老师家门前。正巧撞见范师母出门。
“师母,我陪您去医院!”
乔憎明说要打车,可范师母偏偏要挤公交,乔憎明拗不过她,只好扶着一瘸一拐的她挤公交车。乔憎明觉得,师母和老师很般配,在得知师母是文化馆的舞蹈老师后更是这番觉得。一人抚琴一人起舞,简直就是人间眷侣。可惜,可惜。
范冉冉是个很懂事的小孩,虽然被病魔折磨多时,面黄肌瘦地半躺在病床上。他们推门进来前,她正在想办法逗爸爸笑。乔憎明透过房门玻璃看见她笑得时候脸颊泛起的小酒窝,心里便更难受了。
范师母和老师说清楚原委后,也是同乔憎明表示感激。小冉冉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她只有十岁,长得很像师母。本该是最美好的童年,却要待在病房里和病魔斗争、撕咬。乔憎明表面上镇定地和老师聊天,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他敬佩老师、师母还有小然然。若是他遇见这般难题,自己又该如何作答?乔憎明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除了来看孩子之外,他还有另一件事情要来问老师。
“我去送送你。”乔憎明起身要走,范老师礼貌性的问了句。
“好。”
他没想到乔憎明真的让自己去送,这孩子真的是耿直。
下了楼,乔憎明见四周人少的时候,他开了口:“老师,我有些事情,想找您问清楚。”
范老师始料未及,这孩子让自己来送他,就是为了支开其他人。他到底要问我什么?
乔憎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去到医院后面的小花园去说,范老师心里有些不安。
“老师,我那天晚上在考务科门前看见你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来了,但这孩子既然选择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想必也不是为了告发自己。他还记得乔憎明这个孩子,排练演出时很认真、努力,想必也是个好孩子。
“是和冉冉的病有关吧?”
范老师笑了笑,看来也无须隐瞒什么了。这么久,那么多的秘密、那么些惶恐也是反反复复折磨自己。他也需要倾诉,需要宣泄。
“我相信老师是个好人,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乔憎明虽心里打鼓,却字字说的斩钉截铁。
范老师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
“我和冉冉的妈妈凑够了手术的钱时,冉冉的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合做手术了。我不甘心啊,去求医生,他们给出的答案是一样的,可能连手术台也下不来了。毕竟医生也要为患者负责人,但在我看来就是不敢冒风险。”他顿了顿道:“后来我拖了关系找到一位地位高的医生,他愿意帮我手术,但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不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一切风险由我自己承担;第二便是让我提供一份高三年级一模的考试试卷。”
“试卷?”
“对,所以你那天看见我去了那里。”
“可他要这份试卷有什么用处?”
“着你就不知道了,他也没同我说,可我心里猜出来了一二。这一模是高考前很重要的模拟考试,不仅可以帮助学生摸清楚自己的问题,对一些参加推免的学生可是推免前最后一次加平时分的机会。”
这下子,乔憎明听明白了。这位医生帮助他做手术,其实是在做交易,他利用了范老师!
“孩子,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你可别再参和进来了。我谢谢你没有把我供出来,否则可不是丢饭碗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也谢谢今天你救了我的妻子。”说着便给他鞠躬。
乔憎明哪受的起这个,赶忙将他扶起,连声应和。
经过这一天的跌宕起伏,乔憎明觉得自己长大了,原来世间的事情不止读书写字那般简单,也比听写背单词痛苦的多得多。他同情音乐老师一家的遭遇,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