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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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写作征文第十三期:牛马的创作。


为了省下停车费,他把车停在了地铁口附近的小巷里。熄火后,他看了一眼手机,以此来计算通勤时间。这是他今年的第九份工作。后来他甚至开始盲目投递简历,心想只要有机会,就该去尝试。可即便这样,这些工作也是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最后通通都以失败告终。

早上的地铁人不多,明天就是国庆假期,很多单位提前放了假。坐十站,二十多分钟,到商业街站下,这个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自从他搬到了城郊,就很少来这里逛街。结婚后,偶尔会陪妻子来购物,范围也仅限于某商场的几个品牌的反季特卖会。十五年前,他曾在这里工作,那时他才十七岁。在那段黄金岁月里,他爱上了几个女孩,消费掉了几乎一生的笑容,当然,也获得过自由。如今,这条街对他来讲是那么陌生,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

今天要试岗的这份工作是手表销售,在这二十分钟车程里,究竟是该看些关于手表的知识,还是关于销售技巧的资料,这让他犯了难。他曾了解过一些手表品牌与款式,都是些中低端的瑞士表。妻子结婚前答应送他一块万元左右的腕表,因此他在网上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功课。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买什么东西都要对其了解透彻才下手,这种高单价的商品更是如此。他的人生总是小心翼翼,惧怕失控,更憎恨欺骗。

地铁车厢里的风,吹得他眼睛很干涩,眼泪也止不住地开始流。他从小就非常容易焦虑,明天一点点的小事,都会导致失眠。于是,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状态。无论如何,他也要在这二十分钟里做点什么。他对自己说。他向来就有着惊人的忍耐力,不过,这种忍耐并非是权臣那样为了某种目的,而更像是为了忍受才去忍受,目的也完全是建立在他独有的认知体系上。所以,在不了解他的人来看,这就更像是一种固执了。

也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调整一下自己心态。他一边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绿色灯光,一边沉思。的确,他已经整整两年没卖过任何东西了。这两年里,他送过快递,做过客服,跑过网约车,对于面对面和人打交道这件事,可以说是久疏战阵。从上一份奢侈品眼镜导购的工作结束之后,他就已经对销售工作产生厌倦,也正是那段时间,他爱上了读书和文学。

“读书让我看清了自己不适合做销售,那这十年又算什么?如果读书想让我逃离生活,这岂不是与读书的意义背道而驰了吗……”

就这样,在他漫无边际的浮想中,车到站了。


地铁刚进站,人群就变成了一堵流动着的墙,有几次他试图快速穿过,又马上被下一堵墙阻挡,最后只好随波逐流。

几个男孩的穿搭吸引了他。这是他多年从事奢侈品和服装行业养成的习惯。反观自己呢?因为要求穿黑色工服,他昨晚翻箱倒柜时才发现之前的工装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小了。裤线被撑开。只有在吸气的状态下,才能系上腹部的三颗衬衫扣子。西服勉强能穿,可容不得他做抻懒腰之类的动作,他感觉自己就像套上了一副枷锁。妻子看着他在镜子前的窘态,不禁大笑起来。

“我得买一套西装了。”他对妻子说。

妻子收起笑容,说:“工作八字还没一撇呢,稳稳再说。”

他觉得男人衣柜里应该要有一套西装的。这不仅仅是工作需要。可是,中国男人穿西装的机会太少。大部分人除了结婚那天会穿,下一次大概率就是去火葬场了。他不明白,世界上可以称作最勤劳的这一群人,为什么物质要求如此之低,又是谁阉割了他们的风度呢?他带着这个问题,拿出了一件领子有些松垮的黑色T恤,一条黑色牛仔裤,以此来搭配那件已经变得修身的,扣不上扣子的西服。

出了地铁口便是其店铺位置。走进店里,是熟悉的射灯,熟悉的收银台,熟悉的LED屏。于是记忆逐渐翻涌,像是某种基因被突然打开,这是他的主场,是他的舞台,没错的。玻璃柜台中的一款款腕表,就是他日后作战用的子弹。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大展拳脚了。店员们和他打了招呼,他以最大的热情回馈。真诚,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优点是他可以借此和任何一个人迅速建立联系,缺点便是在如今社会这种用真诚建立的关系往往不会可靠,更何况是同事之间。三言两语,用不着别人提问,他便把自己所有情况交待完毕。

“今天没什么工作,主要就是适应一下环境,熟悉一下产品。”其中一个店员对他说。

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柜姐。这是那个女孩给他的第一印象。后来从谈话中得知,这个女孩才21岁,这件事也让他感到吃惊。当他拎着蛇皮袋,头顶烈日,在商业街后面的胡同里寻找男生宿舍楼的位置时,比她还要小好几岁呢。这使他不禁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橱窗外面形色匆匆的人群,不禁问自己,“我会不会在这里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呢?”


半个小时后,店里走进一位女孩。就在二人四目相对时,是他先认出了她,并喊了她的名字。

“这么巧,你在这里上班?”

“今天第一天试岗。”

“我也是。”说完,女孩笑了笑,便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走进了库房。

“之前认识?”其中一个店员问到。“那还真挺巧的。”说完,便露出一副兴奋又神秘的表情。

她换好衣服走出来,在镜子前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光打在她的侧身,配合着她干净的妆面和黑色西服套装,显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看上去就像一件橱窗里的商品。而他却双肘支在柜台上,正透过柜台上小镜子的反射偷偷打量着她。她的变化真大啊,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一位无论是形象还是言语都很质朴的单亲妈妈。

七年前,她刚到店就被店长安排和他学习。

“从今天起,他就是你师父了。你好好和他学,他可是本店的销冠。”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带新员工。零售服务行业流动性大,店里的业绩压力也不小,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很多新人通常坚持不了一个月。面对眼前这个又小又瘦,又不善言辞的女孩,他也并没有多大信心。

他不想浪费太多精力,于是便递给了她一份资料以此来打发她。“这里是些品牌知识,你拿去了解一下,看累了就看看产品,背背价格。有什么不懂就问我,好不好?”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看她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有些无奈,只好指了指柜台后面,说,“你可以坐着看,但是有顾客进店就一定要站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柜台后面。女孩上班要求着装和妆容不假,但他想不到哪条规定女店员必须要穿高跟鞋。

最初的几天,她的理论知识进步得飞快,这都是她死记硬背的结果。枯燥的产品参数,令人发指地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即便如此,她还是对答如流。

“其实吧,这些东西没必要死记硬背。没有哪个顾客会听你去讲这些参数。主要就是提升一下专业度,让顾客觉得你值得信赖,这样就够了。”考核完之后他对她说。

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颗卫星围在他左右。起初,他很不习惯,因为他的销售过程中多少带有虚假和私密的成分。她的木讷也时常令他感到无奈。好在她性格温顺,可以承受住他的批评与讥讽,况且,偶尔她也可以为没带女伴的顾客进行试穿和试戴,大大提高了业绩。

就这样,她熬过了一个月的实习期。

“你还好吗师父,想不到几年后再次和你共事了。”她走到他跟前,身上高档香水的味道膨胀着她的气场。

他有些窘迫,不知该拿出怎样的姿态来处理他们的这种特殊关系。要是放在半年前,他完全可以放弃这份工作,任何让他不舒服或是乏味的工作,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那时候,各行各业就像城市中拔地而起的高楼,机会如同潮水一样不断涌来,而工作也并非他生活的全部,他可以努力赚钱,也可以选择摸鱼,把一半的心思放在文学上。可最近这几年,整座城市如同生了病的老人,一切似乎都停滞了。孩子一天天长大,存款也一天天变少,房贷压得他喘不过气,已经容不得他再去想赚钱以外的任何事情了。他需要这份工作,他需要在下月拿到工资,否则他的生活将无法运转。

“凑合吧,上个月刚离职,想换个环境。你呢,从公司离职后你去哪了?看过你朋友圈,这几年可没少飞啊。”

即便她看起来气场十足,可还是露出了一丝学徒期间表现出的羞涩表情。

“是我爱人喜欢旅行。哦,不是小斌,前年就和小斌离了,去年我又结的婚。”

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斌是之前隔壁店的店员。她刚来的时候就向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店里所有人也参加了她和小斌的婚礼。结婚前,小斌对她女儿还不错。直到她意外怀孕。

“如果结婚,我们也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至于你的孩子,我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可她还是询问同事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懂得语义,只是不懂得其中的尺度。“我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吧?”她略带着哭腔说。

“管不管是你的事,可他不想管。别怪我毒舌啊,他就是怕花钱,这毕竟不是他的孩子。”

店员们谁也不愿去趟这个浑水,只有他对她说了实话。而最终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结婚几个月后,有一次抽烟她把他单独叫到了一边。

“师父,来,抽我这个。”

“啥事,说吧。”

看着她扭捏的样子,他已经猜到了半分。

“借我一千块钱,下月开资还你。快过年了,想给我大姑娘买件羽绒服。”

“怎么地,刘克斌不给你花钱了,那婚前婚后变化也太大了。”他打趣到。

“不愿意看那傻逼的狗脸。开资肯定还你。”她一边笑嘻嘻一边说。

“转过去了。这婚结的,还不如管我叫老公呢。”

“那不行,你不我爹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别整这出,叫爹钱你也得还。”

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第三次结婚。他想问她孩子的问题,可想想还是算了,经过了两次婚姻,她应该可以处理好这个问题。何况,她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中午,店长到店后简单向他们交待了一下工作。

“你们俩,今天的任务是熟悉一下同事,把简单的产品系列先弄明白,有顾客的话辅助销售,给递递水,存一下东西,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什么高端的产品,从这一刻起都要从头开始。要有空杯心态,OK?”

店长的语气让他感到不舒服,他甚至能想象日后开展工作遇到的一系列困难。而她则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接着,店长问了她几个问题。都与她上一份工作有关。当他听到某国际知名奢侈品牌时,他感到吃惊,紧接着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这很正常,新来的同事,难免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如何处理职场的人际关系,一直是他的弱项。也是他三十岁做了那么多年销售还没有走到管理岗位的主要原因。造成这种原因一部分源于他的原生家庭,一部分源于早年间在人际关系上面吃过的亏。职场如战场,可还要在日常装出很融洽的样子,这种伪装令他感到羞耻。他也曾尝试改变,可那种笨拙的讨好,很容易让他者觉察,从而导致双方都很尴尬。于是他很快便放弃了这种尝试。

就在他陷入焦虑的时候,她走了过来,将她手机递了过去。

“师父,喝什么,你自己点。”

他摆了摆手。突然感觉他对她二人的关系,通过店长的谈话后变得有些生疏。

“那我随便点了。”她接过手机,又和旁边店员交谈起来。

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看着柜台上的六杯咖啡和店员们的笑脸,他表情极不自然地拿起资料,走到库房角落的座位上。

手表,这个在如今已逐渐变得聊胜于无的产品,它的装饰性已远大于它的实用性。而那些被标榜的工艺和品牌历史,随着时间消逝和人们对消费主义的觉醒,又能坚持多久呢?资料上的字体,让他感到陌生。为了缓解心绪不宁,他拿出手机找到了一篇在上班路上还没有看完的短篇小说。这些年来,他习惯把文学当做一处避风港,这是一条通向精神圣殿的逃避之路。

没过多久,店里传来了顾客的交谈声,商业街的客流也越来越大。他走到外面看到她正不停地忙碌着。端水,摆放商品,擦柜台的玻璃,为售后的顾客指路,这一情景相较于之前的那种木讷简直判若两人,不禁让他猜测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之前的公司考虑雇佣她,是因为她离异又已育。即没家庭束缚,能接受不定时加班,又没有婚假和产假等一系列的麻烦。可最终还是失了算。店长受到了上级的批评,把气都撒在了她身上。不但缩短了她的婚假,还总是冷言冷语,处处针对她。他看不惯领导层的这种做法,因此得罪了店长和区域经理。

“这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过不了这一关,这种公司早晚得黄。”提出离职那天,他跟她聊了很久,她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你不用怕,你就在这干,受法律保护你怕啥,把生育险混完再说。”

离职要提前一个月申请,这导致最后半个月他实在挺不住,请了事假。等他回来做交接那天,发现她已经把他的工装洗完熨好了。她穿着上一个离职店员留下的肥大的西服,红着眼眶目送他离开,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进店顾客越来越多,他也尝试着去帮忙,可突然发现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抢先一步,甚至到了有些蛮横的地步。这让他感到不舒服。

“要不要这么卷啊?几千块工资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在心里纳闷。

整个下午,她非常适应店铺的节奏,上手也很快,还独自接待了几波散客。虽然话术漏洞百出,可柜员的基本素养还在,服务意识也非常强。而他呢,大部分时间都在库房看资料,用他以往的试岗经验来看,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任何不妥。

“如果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那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去做。难道她听到了风声,我们两个只能留下一个?”这种想法激起了他的斗志。于是,他也开始尝试着接待顾客。

在经历了几波客流高峰后,她的销售流程变得越来越娴熟。既然没有业绩要求,也就没有轮岗这一说法,于是她便抓住每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甚至有几次,在他接待顾客的过程中她也来插话,大有喧宾夺主的意思。看到她的态度却如此积极,他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默默退到一边。

这一刻,他感到一种彻骨的陌生。短短几年时间,她便从怯生生地新手菜鸟变成了一副经验老道的柜姐形象。可笑的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作为她的入门老师,还在用当初师者的姿态来面对她。

他站在一边,看着她从容地为顾客解决疑虑,既感到紧张又很敬佩。终于,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叫来店长,压制住内心的兴奋平静地说到,“顾客要这一只。”

就这样,作为师父的“权威”,连同他最后的自信,被她的这句话彻底地击碎了。


当他走出地铁口,发现天已经黑了。街灯像深海探测器发出的光柱,好像只能照到附近那一小片扇形区域。他在马路边等待绿灯亮起,信号灯很长,车辆接踵而至,而每一辆车从面前驶过时,车灯都会短暂地抚摸一下他疲惫的脸。

他再次想起店长同他说的话。

“你不要多想,你确实很优秀,只是我们优中选优,还是觉得她更适合。”

他表示理解,然后有些神经质地频繁点头。临走前,他脱掉西装,他揉了揉酸胀的脖子,还不忘跟她打了声招呼。

“拜拜,好好干。”

“拜拜,师父。”她回应到,依旧是那副假面似的微笑。

或许自己应该尝试着写点网文什么的。每次遇到挫折,他都会以此想法聊以自慰,尽管他从来都不去实践。每当职业受挫时,他会想到写网文,这的确是条收入还不错的退路。每当生活不顺利时,他就会想到文学,因为文学是将失败的人生变崇高的唯一方式。他不去尝试,是因为他足够聪明,不尝试,就表示他永不会失败,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必杀技,为了不让生活KO了他,他必须留这么一手,直到他死去的那天。

车子离他越来越近,即便他极力想逃避,可还是看到了那张罚单。

他回到车里,打开音响,播放了一首关于理想的民谣,想要借此大哭一场。可一想到歌手正是靠着煽动大众廉价情感赚的盆满钵满时,他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歌词让他想起了自己职业生涯的起点。

中专毕业后,因为年纪还小,他等了一年多才接到学校分配的工厂邀请。而学校只有推荐工作而没有分配工作的责任,为此事,父亲已经和学校交手过很多次了。而此行的目的,父亲和老师目的都很明确,就是要摆脱他这个累赘。

这是远在城郊的一处电缆厂,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之外,就是几间窗户小得可怜的监狱似的厂房。一进厂里,一股掺杂着机油味的热气便给了他一巴掌。紧接着便传来类似几十台马达同时工作的轰鸣声,他看着巨兽一样足有三四层楼高的机器,逐渐感到呼吸急促,最后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这个厂子有一点好处就是,隔壁就是日企,常来这里挖人,让孩子先干着,干好了就能跳过去。”负责分配的老师把他们叫了出去,然后指了指旁边那栋写着三洋电梯的大楼说。

“那是,干啥都得一步一步来。我不也是先干力工,再干小工,最后才干瓦工的。”父亲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望着那个高耸的大楼,想起了动画片《龙珠》里的通天塔。他又不是悟空,想不明白自己要蓄力多久才能爬到那里。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接受不了工厂的环境。多年以后,他也曾在求职失败的那一刻后悔过当初的决定。面对父亲的拳头,他没有屈服,即便他知道这意味着他们这三年来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你他妈从小到大干过一件让我们值得自豪的事儿吗?”

父亲的这句话刺痛了他。他回到房间,把衣服和洗漱用品塞进袋子,初中就开始住校的他并不惧怕离家出走。母亲想要拦住他,马上又被父亲制止。就这样,他靠着身上仅有的四百五十块钱,来到商业街开启了他人生的新篇章。

掏出手机,妻子传来的消息。他明白,安慰一旦成为常态就不免会被看做成敷衍。他熟练地在常用一栏里打开招聘软件,指尖在空气里悬停了片刻,然后,像完成某种仪式,在工作意向的选项中,郑重而缓慢地添加了“工厂”这一项。

等做完这一切,并放倒了靠背,将钥匙拔出,车厢内顿时变得昏暗,而他则感到前所未有地放松。他闭上眼,仿佛自己正缓缓沉入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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