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未必是一种花,也可以是一个人的名字。
能叫这个名字的人,想必不会难看。
岂止是不难看,简直可以说楚楚动人。
倘若非要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么也许她不够妩媚,因为她今年只有十六岁,但她双瞳里自然流露的纯真却是谁都比不了的。
所以,在这条街上,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每个故事都有一个胖子,显然,这个故事也不能免俗。
这个胖子太胖了,简直有点不像话。
因为他的头直接和身体长在了一起,于是就省略了脖子这一器官。
他的胳膊跟大腿一样粗,而且没有腰,所以远远的看起来就像个冬瓜。
巧的是,他就叫冬瓜。
不过奇怪的是,冬瓜最讨厌吃的偏偏就是冬瓜。
那他最喜欢吃什么?
傻瓜,当然是肉了。
没有人可以否认,冬瓜是最疼桃花的人。
而且,桃花最爱的好像也只有冬瓜。
关于这一点,所有人的看法都出奇的一致。
因为,他们二人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
从没人质疑为什么冬瓜会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妹妹,当然也没人去问桃花怎么会有一个冬瓜样的哥哥。
因为相安无事住了十几年,街坊们早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养成一种习惯固然不容易,要改掉,更难。
一个人的习惯已经很难改,倘若要整条街戒除它经年累月习惯了的事情,岂非难上加难?
这条街叫平安街。
天下也不知有多少平安街,每条平安街大概都会有茶馆、酒楼、客栈、妓院和赌场,这几乎是一定的。
但有怪人出没的恐怕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什么是怪人?
一百个人可能会有一万个回答。
因为一个人或许都能说出一百种答案。
去庙堂拜佛,在赌坊赌钱算不算怪人?
去酒楼吃饭,在客栈睡觉算不算怪人?
废话,当然不算。
但如果去庙堂赌钱,在赌坊睡觉呢?
奇怪的是,人家非但不赶他走,反而像下人服侍主子一样的伺候他。
对于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赌的。
骰子、牌九、几乎没有他不会的,有时候他甚至拿寺里的菩提树来赌,赌一根枝桠上的叶子是单数还是双数。
他赌累了的时候通常会到东巷的大杀赌坊去睡上一觉。
赌场的老板当然不叫大杀,这个名字其实是赌徒们起的,取大杀四方之意。
可是真正大杀四方的似乎也只有钱东海。
钱东海就是赌场老板,赌场老板原来叫钱东海。
这真是个好名字,似乎没什么名字比这更适合形容他的了。
因为他的钱真的比东海的海水还要多。
不过赌徒们似乎更愿意叫他九爷。
因为赌场里有个规矩,赌徒们赢的钱有多少算多少,输的钱只取九成。
规矩当然是人定的,定规矩的人就是钱东海。
这无异于给赌鬼们多一次翻盘的机会,就算没有翻盘,起码还有回家的车马钱。
对于赌鬼们来说,有钱当然是好的。
所以,在大杀赌坊,简直没有一个人不顺服九爷的。
而九爷,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顺理成章的尊重。
若说世上有一个人能够让九爷敬重的,可能很多人想破脑袋都猜不出来。
可他偏偏是存在的,而且就是那个怪人。
每当他在庙堂赌累了来赌坊睡觉的时候,九爷一定会用足足镶了九九八十一颗深海碧湖珠的玲珑榻和瑞蚨祥最细最软的金丝棉为他铺床,并请来晓梦楼的头牌蔷薇姑娘服侍他入寝,而且恨不得把所有吆五喝六、声若洪钟的赌鬼们都统统扫地出门,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所幸的是,怪人自有他自己的习惯。
他最喜欢随便找张赌台,拿两副牌九垫在头下,平躺入睡,而且周围越吵他睡的越熟。
这样看来,他不只是一个怪人,还是个很有趣的人。
如果他长的并不讨厌的话,岂非有很多女人都喜欢他。
有趣的人本就不令人觉得讨厌,更何况他长的并不难看,而且他的笑容仿佛能荡尽忧愁似的,似乎世上再没什么能让人觉得不安。
所以,喜欢他的人真的不少,除了女人,还有男人。
那桃花喜不喜欢他?喜欢。
冬瓜呢?也喜欢。
他叫什么?
巧了,他就叫尤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