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王冠是在高一,我报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他比我还要晚。
那天晚自习,外面天空有星星,小风徐徐穿过教室,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我看到学校外小区里的灯光从一扇一扇的玻璃窗透出来,有温暖的烟火气息。
我坐在位子上,无聊的在课本上画小人,偷偷塞了一个妙脆角进嘴巴,小心翼翼的嚼着,怕发出嘎巴脆的声音。百无聊赖中,班主任像魂一样游进教室,身后还有个白白胖胖的大块头男生,双眼深邃,背着个双肩背,留着寸板头。
班主任让他做自我介绍,他站在讲台上说,我叫王冠,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大家可以叫我胖子,但不要叫我老肥,因为老肥很难听。班里有人笑起来,算个有小幽默的胖子。
01
我报到来的比较晚,坐在了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子,很显然,我旁边最后一个位置被老师安排给了王冠。他走过来对我笑笑坐在旁边,本来挺宽敞的空间被他这一大胖坨挤的满满的。
高中时我们都喜欢帅帅酷酷漫画里的男主样子,那时想这如果是个帅哥多好,文章里常写转学来的都是校草级的靓男,现实总是很骨干。我不喜欢胖子,话也不多说。
转折是,不知道是不是天热贪凉,来大姨妈,疼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浑身虚汗。不知道王冠从哪儿弄来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热水袋,他偷偷地递给我,让我敷肚子,十五岁的年龄,被男生发现,还是挺害羞的,我脸红红的接过热水袋,说了句谢谢。
我把热水袋贴在肚子上,暖流瞬间浸润全身。我扭头看了看王冠,他傻傻笑着,一脸温和,如果瘦下来应该是个挺好看的男生。
自此,他知道我爱吃零食,经常在课外加餐时去小卖部给我带包喜欢吃的妙脆角。我问他大夏天从哪儿弄的热水袋,他说秘密。
慢慢的我跟王冠成了好朋友,我叫他胖冠。他说他小时候实际上挺瘦的,只不过身体不太好,可能吃的药里含激素给催胖了。我说我看你身体壮的很,他洋洋得意的拍拍胸脯:24K纯爷们,如假包换。
在北方的小县城里面是没有暖气的。胖冠那一身膘就是天然小棉袄,温度都零下了,他连秋裤都不穿,火力旺盛。我不但穿着秋裤,还穿着毛裤,抱着胖冠给的热水袋,那时候还没有暖宝宝,胖冠有个保温杯,里面的开水是专门等热水袋不热了赶紧无缝对接的灌上,他再去楼下接。
胖冠的热水袋一直暖到开春,胖冠的妙脆角也从未间断,我说不吃了,已经上火了,后来他买妙脆角时带着酸奶。
颜值派的我,就这样跟一个胖子成了好朋友。
胖冠喜欢隔壁班一个叫李莹的女生,那是他初中同学,李莹瘦的一阵风就像要吹倒一样,我怂恿胖冠给她写情书,别辜负了花季青春。
我给李莹送胖冠的情书,李莹没回信,我继续送,李莹继续没回信,我心想这姑娘太清高了,我让胖冠别难过,继续加油不放弃。胖冠死活不写了,说那都是小屁孩时的感情。我只好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姑娘一茬一茬割不完。
胖冠虽然是个心理柔软的胖子,但我也没见他有特别难过的感觉,依旧每天嘻嘻哈哈,我想可能真是小屁孩时的感情,那时我们也才16岁。
02
高一升高二的时候,学校分文理班,胖冠问我,你是报文科还是理科。我眨巴着眼说,我这种脑子只能报文科。他说你报文科我也报文科。我说你别跟我学,我压根没有化学和物理那根筋,他说他也没有。
高二文班,我在四楼,胖冠在三楼。胖冠有时在楼梯口有时到四楼,会一次买好几包妙脆角给我,我说我不吃了,要减肥。他说你再瘦就没了,我说减肥是女人一生的事业。
文科其实也没想象的好学,背课文背的脑袋经常发懵,胖冠有时会叫我出去透透气,他说你别学傻了,我说已经间歇性的傻了。
下学期,一个春暖花开的傍晚,胖冠说他吃多了,让我陪他去操场溜两圈。
我们围着大操场慢跑,空气还有些凉,有体育生在练跑步。两圈下来,胖冠呼哧带喘,我说你减肥吧,这样对身体不好,他说好,我知道你喜欢型男,我要瘦成一道光,到时别爱上我哦。
现在看是简单的玩笑话,在那时纯情的我听到爱还是挺尴尬的,我赶紧岔开,快上课了,上楼吧。
他说好,快到教学楼,胖冠停下,深呼深吸了几口说其实,猪猪,我喜欢你,高一就喜欢了。楼道暗淡的光掩过我发烫的脸,我不知道怎么接,那个年纪被人表白,不管他长什么样都会因为未经世事而不知所措,我低头说我上楼了,就快速跑开了,心跳快的像我去表白一样。
自此之后,胖冠很少找我。即使几次遇见他也是在操场跑步,或球场打球。
高二很快过去了,暑假只一个月,高三就开学了。
我上楼时,有人叫住我,是胖冠,我扭头看到他,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年轻时能量代谢就是快,胖冠瘦出了一个新高度,我想他肯定没少运动。个子貌似长高了,有一米八了吧,反正我看他需要稍微仰头了。
阳光下的他,眉眼清秀,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少年,哇,果然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我对他笑笑,战果卓越啊。
他说瘦真好,回头率都上升了,以后别再叫胖冠了,容易叫的胖回去。
我点点头跑上楼。
高三学业非常繁重,经常加点熬夜地学习到很晚。学校到家,家到学校两点一线的日子成为常态。
虽然只是上下楼,我和王冠也没碰过几次。
我的高中生活,没有那么多情窦初开的灿烂,也没有青春叛逆的惊心动魄。乖乖女般平稳过渡到高考。
我考到北京,他考到老家省会。临近开学,王冠去车站送我,趁我爸妈不在意往我包里塞了一封信。
那封信在我爸妈三天后离开北京我才敢打开,我知道原来王冠偷拿她姐姐的热水袋,我知道我的妙脆角都是他省下的饭钱,我知道他其实给李莹的情书什么也没写,我知道他发疯一样的减肥运动到半夜,我知道他经常在我晚自习的时候站在教室外面偷偷看我,我知道每天放学他都远远的跟着直到我进单元门,我知道他因为没跟我考到一个学校还急哭了,甚至想直接跟我来北京,他挣钱我来花。
而这些我都不知道。
年少的感情弥足珍贵,小心的放在心里如宝贝般呵护,纯然无暇。
一年来,王冠也并未和我有太频繁的联系,也许大学生活的丰富,已经冲淡了年少的爱恋。
大一暑假小学期快结束时,我抱着选修的课本走出教学楼,我看到楼前茂密的桐树下站在王冠,他又长个了。
他说师姐好。
我又知道王冠放弃省会的大学,去复读,不跟我联系,牟足了劲儿考到北京,成了我的师弟。
我说这一年你不怕我被人追了,他说就是怕他才要赶紧过来追我。他笑的灿烂,露出如棉花般洁白的牙齿,像个从画里走出的翩翩少年,我看着他,笑靥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