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我说抱抱。已经坐在车上的慕慕很无奈,但还是推开车门走上前,我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着他,小心翼翼。那一刻就像阴霾久了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照亮了一切,也温暖了一切。
然而这是永别。
2013年冬天,气温在零下二十几度,雪后,黑灰色的山与洁白的雪相互映衬,成了一副山水泼墨画。零上二十几度的屋里,我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林肯传》,看到林肯被刺杀的高潮,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要跟慕慕结婚的念头,这个无理的、没来由的念头差点把自己给吓成二傻子。因为我跟慕慕已经分开了一年多,即使在跟他热恋的时候也没想过要跟他结婚。
想要跟慕慕结婚的这个念头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白天吵我,晚上烦我。我甚至开始茶饭不思,烦乱不堪。郁闷到极致的时候,我编辑了一条短信:慕慕我想跟你结婚。然后,输入一串烂透于心的十一位数字,摁下发送键。瞬间心脏狂跳不止,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我不知道这种由心脏狂跳带来的紧张感是在期待慕慕什么样的回应,但是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大海不会干涸,海鸟不会跟鱼相爱,珠穆朗玛峰不会变矮,我们不会在一起。
慕慕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说:不知道。
慕慕在看到这一条信息的时候,应该也会像我一样一脸无解的表情。感情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缘由。人的大脑沟壑纵横,要比黄土高坡上的沟沟道道复杂得多,所以自己想出来的,甚至自己都没有答案。仅凭一腔热情,想什么做什么,那么就凭一腔热情吧,如果开心的话。
慕慕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他想把身边发生的事都要想明白,看通透,他想不明白的时候也没办法,我可以借用黑格尔的话来糊弄他“存在即合理。”有时候也拿来糊弄自己。
跟慕慕异地恋了一年。高考结束之后我坐了一天火车,千里迢迢奔到他所在的城市,心里想着念着的全是他。一起看电影、一起骑单车、一起旅行…所有在情侣身上发生过的事,就要在我们身上发生,这让我兴奋到不行。满满的少女心对爱情充满了期待,久别重逢的喜悦能够盖掉一年来的思念之苦,我想念的慕慕近在咫尺,而我就要见到他。
这种小兴奋让我忽略了许多预示我们要别离的细节。比如,他没有来火车站接我;比如,他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开心;比如,他说他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见我。爱情能让人的智商变成负数,又或者我知道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在陌生的、偌大的、我第一次来的城市里,等待慕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所有的景色都不再美丽,所有热闹的人群都像是充满了恶意的毒皇后。终于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要去见慕慕。可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慕慕就发来一封分手的邮件。我很平静地看完邮件,好像我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慕慕没有见我。当不爱了的时候,当不喜欢了的时候,连见一面都是多余的。
我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们。那些我们说过的话,那些我们一起描述的场景,在脑海里像一台循环播放的幻灯片,不断闪烁,光与影的交替即使再柔和,也犹如刺眼的强光,刺得泪水决了堤。在周围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我放声大哭,仿佛要哭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这世间就只有我一个人,荒野荒草丛生,大地凄凉无际,就连天空都灰得像哭过。孤独、彷徨、悲伤,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身体像被掏空了内胆的布娃娃,瘫了一地。
即使我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也还是被慕慕打成了无法修复的内伤。
所以对于“想要跟慕慕结婚”的念头,我想不明白也想不通。就像分手之后,我还记得他的电话号码,我还是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发祝福,我还是想要去他生活的地方看看。这种行为被说成犯贱也好,自虐也罢,当无法阻止的时候,就任由它去。有人说:忘不了,就记着吧,记着记着就忘了。
其实咫尺也是天涯,缘尽人要离。
两年多之后我们还是见面了,微笑着面对彼此,就像两个从来也没有离开过的人,没有生分,也没有悲伤,谈着各自的生活。我端详着慕慕,想要把他的五官刻在眼睛里,想要记住他最好看的模样。即使我们没有完满的结局,我也要祝福他,愿他开心。
离别的时候,慕慕一脸阳光地笑着说客套的话,而我笑不出来。我说抱抱。已经坐在车上的慕慕很无奈,但还是推开车门走上前,我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着他,小心翼翼。那一刻就像阴霾久了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照亮了一切,也温暖了一切。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在那个最美好的年纪,我们陪伴着彼此,说温暖的话互相取暖,虽然短暂但尽是开心。如果曾经美好过,那么感恩才是对那段岁月最好的祭奠。
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