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我的爷爷奶奶一生穷苦,对物质没有什么要求。在我所有的记忆里,爷爷奶奶的家永远都是那个样,从来没有改善。他们住的那个老房子,是土积的三间瓦房,锈迹斑斑和有些破烂的大门进去,正对大门的就是一主间,由我爷爷奶奶住。挨着主间,侧门偏房就是爸妈和爷爷奶奶家分家后住的。主间和偏房由卧室,堂屋及偏房三个门串通起来,分家后就封起主间的两道门。在进大门右手边有个猪圈,猪圈门口有些鸡舍;院子左侧有个压水井,每次用水都很麻烦费劲,也时常坏,记忆里爷爷总是在修理中的状态;这个三间瓦房有个隔层。一半用来住,一半用来堆粮食。嬢嬢们都出嫁后,整个隔层就都是堆杂物了。隔层上面有两扇窗,有个门,出去有个房顶,是偏房的平房顶,在左手边有个砖砌筑的偏房的烟囱,这个平房顶平时就是晾晒粮食和衣物的。四周有青砖砌成的围栏,上面摆放着很多烂盆瓦罐种的花花草草。大门顶是水泥砌筑的平台,有几盆仙人掌放在上面。四周都没有护栏,每次走在上面总害怕掉下去。
在我的记忆里,和爸妈住在这个老房子的记忆为零,只是记得上幼儿园开始就和爷爷奶奶住在这个老房子里。也从我记忆开始这个老房子里就始终如一,没有过什么变化,堂屋的门口左右手边各有两扇很小的窗户,堂屋的两扇木头门外面有两扇一米左右高的矮护栏门(家里养鸡,怕鸡跑到堂屋里),进去靠左手边,就是一个火塘。没有烟囱排烟,每天烧火做饭整个屋子都是浓烟滚滚,我们总是要跑到院子里躲一阵。整个屋子的屋顶熏的黑漆漆的,墙面也是暗黄。火塘旁边 隔着一米放置的是吃放的四方桌,都是竖起来立在一边,吃饭或者用到桌子才放下来。墙上钉两个钉子间扯一跟线,毛巾之类的就晾在线上。在一边也是用一个大钉子钉墙面上,挂了一个碗篮,碗筷就放在,这个碗篮里面。在碗篮和桌子间的墙角下就依次靠墙放着砧板,锅,还有一个刀架。那时候爷爷奶奶做饭都是蹲着或者坐着矮凳完成的。在刀架旁边靠墙立着一个盆架,洗菜用的盆具就都摆放在上面。盆架前面有个小水桶和水瓢,水桶里面的水是村里面水井里打回来的水,可以直接饮用。爷爷从不喝热水,渴了从来都是一瓢井水。
靠着盆架和水桶那边就是一个柜子,柜子里是爷爷的衣服之类的,柜子旁边就是爷爷的床。这是一个用两条长凳和长木条板拼的床,大概有1.5*2米的样子,常年挂一个蚊帐挡着。床头是靠墙,床尾有两个并排的柜子,一个装米,一个用来装些杂物。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就是一直睡这个床,从来没有改变过,一直到了去世那天都是在这个床上。床尾边隔着大概一米,靠右墙有个一米五高一米二宽的橱柜,下面的橱柜用于放置饭菜和油盐酱醋,上面抽屉放些杂物,台面上就是放暖水瓶之类的杂物。橱柜是挨着卧室门口,卧室里面有个昏暗的小窗户和有两张床,还有个我爸妈结婚时打的衣柜,我们小的时候就和奶奶睡这个卧室。
我父亲在世的前一年给家里添置过一次物件,一个时钟,一个沙发,一个茶几。这个沙发就放在卧室门口的楼梯下面,茶几放在沙发前总是挡路,就搬到偏房放置杂物了。这个隔层的楼梯口就是进门的右手边墙角,楼梯是木质一体成型的,直接搭在隔层用的,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堂屋只有进门的左右边各有一个小窗户,玻璃本身不透亮,加上烟熏灰尘基本不透光,多晴朗的白天只要关上门,屋子就是很昏暗。要是到了冬天,在家白天黑夜都感觉一样的。
偏房是爸妈之前住的,后面也一直用于堆积杂物了。这个老房子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还是要天都黑定了才打开。家里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定时很早就睡了,一个月电费总是才几毛钱。就连后面添置的这个时钟也是我奶奶在我们上二三年级的提出来的。我的几个嬢嬢都出嫁后,爷爷奶奶看时间都是看太阳光照到屋子哪里算大概哪个时辰,月光照到哪里算大概哪个时辰来规划起居的,现在想想也真是觉得神奇。我记得那时上小学的我们总是背个书包满天星辰的就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了……下午放学回家,吃完饭就在院子屋檐下,搬一个大凳子,坐个小板凳做作业,作业多也硬是要做到天黑了,月光出来,就着月光继续。有时候也搬到屋子里,灯光昏暗……就这样在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我和我姐在上六年级就早早的架上也厚厚的眼镜。
这个老房子里不管是怎么烟熏火燎,不管怎么昏暗无光,不管怎么寂寞无聊……有过五个子女从出生到结婚生子,没有一个想过是不是要改善一下老人的生活,修个排烟孔?买个电炉?电饭锅?换个护眼灯?不买个电视,买个收音机或者磁带机?……或者带着老人出去走走,都没有。我的爷爷奶奶一辈子就在这个老房子,晚年凄惨的结束了艰难的一生。
我的爷爷奶奶都去世后,我妈就把老房子翻新了一遍,大门换了,地面贴了瓷砖,吊顶,墙面腻子粉,院子里接了自来水,安置了太阳能……这个翻新后的老房子还给弟弟结婚时临时用了一段时间,后面用来出租了。从此我也不再关心这些,也不再去老房子了。老房子住在我心里,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老房子里有我童年的所有记忆,有快乐,有温暖,也有伤痛…… 还有我无限的愧疚……
2020.6.2于昆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