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父亲在长途汽车站打电话过来,他和母亲以及妹妹已从苏北老家赶至南方无锡来参加我在无锡筹办的婚宴,问我乘几路公交可以到我单位,当我表达要去车站接他们时,他断然拒绝,来不得一点妥协,一如他多年来固执的性格。而他来之前没有和我通电话的理由只是因为怕影响我正常工作。
辗转返折终于找到我们公司,三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箱与杂物,站在公司门口等我,脸上满是灿烂的喜悦。那天天气并不好,南方的春天我并不喜欢,甚至厌恶,一直持续阴沉或连绵小雨,潮湿柔软气息会持续整月,渗入骨头里,北方的天气却是我喜爱的,硬朗敢爱敢恨。父亲即使提拎着行李依旧习惯性抽烟,这个坏习惯一直没有戒掉。他的腰椎不好,年轻务工时挫伤过,至今留有隐痛,不能负重,但他手里提拎的编织袋并不轻,里面装满了老家带来的粗粮、年糕以及腌制的鱼与腊肉……那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感。和他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工作以及他青年时奋不顾身的奋斗故事,以前的我会显示出不屑一顾,现在却会细细聆听,即使那人那事都是我耳熟能详。
因为工作原因在我办完婚宴的第二天父亲就乘机飞往乌鲁木齐,而母亲和妹妹给我以诸多借口留了下来小住一段时间。
母亲习惯居住农村的私宅,在城市公寓里很不习惯,她说这里像个囚笼,没有自由与带有泥土芬芳的空气。在城市里走路会迷失方向,依然惦记家里菜圃与那名叫小乖的杂种小狗。有的时候唠叨个没完,数落父亲的不对,但转眼又想念他的好,说得多了自感也无趣便又沉默做事,她很多事情都能自己解决,包括修好生锈的水龙头。做所有的家务,在家里从未让父亲洗过一只碗,对邻居与亲戚也是情真意切的,从未红过脸,是待人赤诚的人,善良的近乎天真。
她对穿着却非常讲究,但又节省,始终只去商店买便宜的衣服,有时会自己裁布料做衣服,手工粗糙,用料也未必昂贵,却非常合身,式样简单,有碎花图案或者小木头扣子,宽大的长裤、围巾和小圆领子布上衣…..给她添购的衣裳是一直不舍得穿,只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欢天喜地的穿上。
她住得这段时间里,早上6点15刻照例会起床,轻轻关上房门,帮我们烧好开水,温热早已熬好的米粥,有时会加鸡蛋。做完这些会拿着抹布反复细腻的擦拭家具,她会把家里的盆栽不停转移摆放位置,挑选最好的角度位置,调整半天还是不满意,转了一圈又摆放原位。白天空闲会去小区挖掘小块细腻的泥土培植赶早买的万年青等等,她挑选的花盆也很精致,有大朵大朵簇拥华丽花朵图案,对瓷器如此热爱与欢喜。
吃完晚餐依旧熟悉的收拾碗筷,挨着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得说话。晚上,在陌生的地方她会失眠,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会很长时间,我会凝神专心聆听隔壁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了便很快入睡。老去的她越来越像我的孩子。
而妹妹已经长大了,会主动找我聊天,会整夜整夜谈论她的情感与工作,开心与失落,这是以前没有的。白天她陪我去超市买菜,在旁边说她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非常地挑食,然后帮我拎大堆的菜步行回家。她自有自己的世界并沉浸其中,晚上照例上网晚睡。夜起时,都会看到客厅内忽明忽暗的显示器在闪烁。现在所有的生活依赖网络,聊天、交朋友、购买时尚衣服……早上依旧不吃早饭蒙头大睡。她最近几年一直待在父母身边,有她在父母身边很好,可以解除他们很多寂寞,但也有争吵分歧的时候,最多还是关于她的感情问题,母亲自然不懂得她一些想法,但争吵久了,口气里明显已经有一种软弱和难过,最后还是妥协。但转眼她们就会和好,家人与家人之间是没有什么计较的。
09年3月有家人在身边,清晨醒来的时候,听到客厅里的声音,有了幸福的感觉。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年轻时的叛逆与倔强已荡然无存,对亲情的依赖性却与日俱增,有家人在身边内心安定温暖,那是种满足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