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周出差3天，和女儿果冻有了短暂的别离。
本以为有了逃避琐事的机会，却发现从未如此思念果冻，思念家人。只因我们去的地方，是一座几乎被遗忘的山峰。
38年前，一场战争在中国与越南之间打响，至此，延绵10载战事给两个国家带来了无尽伤痛。我所理解的伤痛，无关领土，无关主权，无关尊严，只和一个个破碎的家庭有关。
战争无比残酷，被卷入其中的人们，以命相搏，血肉相拼，也许前一秒还和你有说有笑，下一秒就会与这个世界诀别，留下父母、妻女、爱人，带着回忆、孤独、伤痛，独自用尽全力生活下去。
和这些人们相比，我们所有的困难、挫折、委屈、境遇，似乎都不值一提，毕竟，我们还活着。我们唯一需要纠结的是，怎样活才更有意义。
02
在麻栗坡老山脚下，我们观看了《高山下的花环》，这部电影1984年上映，豆瓣评分8.1。谢晋指导，主演唐国强、斯琴高娃、倪大红那时都还很年轻。
尽管这部电影的年龄比很多同事都大，大部分人也都是第一次观看，但它传递的感情，却跨越时空，触碰到了我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九连连长梁三喜是家中唯一男劳力。他的大哥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二哥死于十年浩劫，家中又因父亲生病而致贫。在战斗中，梁三喜又因掩护战友牺牲，而他的遗书，只是一张620元的欠条。
战后，连队表彰大会都开完了，梁三喜的母亲梁大娘和妻子韩玉秀都还没到。原来，为节省路费，下火车后她们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盼盼走到了连队。战士不解，说火车站有公交车直达连队，梁大娘一句“嗨，庄稼人走路走习惯了”搪塞过去。
娘俩在路上舍不得花费，只买了一碗面条，婆婆让儿媳吃，说为了孩子的奶水。儿媳没说什么，只是趁大娘不注意，偷偷抢过面汤，泡了煎饼赶紧吃了起来。
就是两张车票、一碗面条都要省的两人，却面对梁三喜给父亲治病欠下的债毫不含糊，谢绝连队好意，执意把梁三喜抚恤金550元，加上卖掉家里唯一一猪的70元钱凑足还给连队。
“大娘，玉秀嫂子，不能啊，这是抚恤金！”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可三喜生前留下的话，我不能违啊”。
两个无助柔弱的女人，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了两个儿子，一个失去丈夫，留下待哺婴儿，却在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做出绝不违背“欠债就要还”这个最朴素原则的决定。
这样的选择对吗？难道孩子不需要这笔钱好好抚育吗？难道付出生命换来的抚恤金不应该留下吗？
这就是军人和军人家属的选择，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比残酷的现实更珍贵的，是做人的骨气和尊严。
03
指导员赵蒙生是个地道的“军营公子”。战争开始前，他的妈妈动用一切关系想把他调回去。因为赵母也是个军人，深知战争的残酷。赵蒙生本来也无心恋战，加上自己养尊处优惯了，来连队只是为了曲线救国谋求转正，想不到却赶上战争。
赵母有错吗？自己的儿子怎能不爱护？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怎能还让孩子去送死？
80年代改革开放，国人灯红酒绿的生活已经开始，大家的价值观是“时间就是金钱”，战争？那是很遥远的事。谁不先为自己考虑？
一场冲突在梁三喜和赵蒙生之间展开，梁三喜面对战斗前要抛弃连队的赵蒙生，忍不住痛斥：
“你滚，现在你就给我滚蛋！奶奶的，知识青年下放的时候，你们怕下乡，都涌到部队里头来。现在感到吃苦了，又削尖了脑袋要回大城市。”
被战友嘲讽，被军长羞辱，赶鸭子上架的赵蒙生，眼看死对头靳开来为给大家砍甘蔗而踩雷牺牲，目睹军长的儿子因为74年生产的臭弹无法发射被敌人击中，面对为了救自己而死去的梁三喜，终于爆发了军人的血性，端着机枪冲向敌人......
在老山主峰上，有一个石碑镌刻着“理解万岁”四个大字。的确，商人不理解当兵的，士兵不理解当官的，当官的不理解制定政策的，制定政策的不理解其他国家是怎样想的......
战斗结束后，赵蒙生和妈妈说：“这些年您离开战争太久了，我们也离人民太远了，咱问心有愧啊......”
以前，我一直对“烈士”这个词理解有些模糊，当我终于想明白一个烈士背后就是一个家庭，他们在战场上又是做出了什么选择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词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也许，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框架可以虚构，但细节不能……
或许没有亲身经历，永远也无法理解。
04
回到家中，把软糯糯的果冻抱在胸前，我才感受到自己是何等幸福。
与生死相比，我们面临的所有困难和挫折算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总有人在付出他们的全部以后，才能换来别人的理解和尊重。而他们，才是最应该被铭记和尊敬的人。
也许今天的话题对果冻有些沉重，但我真想对你说：早点学会敬畏，敬畏付出，敬畏信仰，并且真的诚实地问问自己，我们活着，我们工作，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在天保口岸，巨型的货车在两国之间来回穿梭，旁边的越南特色商店里，贩卖着排糖、菠萝蜜、小卷粉、檑木菜板、拖鞋......店主不知是中国人还是越南人，反正说着和我们并无二致的话，热情的推销商品，大家购物完，用微信扫码支付，要嫌买的菜板太重提不动，就用中通或申通的快递寄回家。
遥望远处延绵的青山，有多少人还记得那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争，有多少年轻的生命长眠于此，用生命换回我们的安宁？
至少，我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