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第91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颁给了《徒手攀岩》。主角亚历克斯没有借助绳索等任何防护措施，徒手攀上了酋长岩成为第一人，他在那些峭壁和岩石缝隙之中缓慢曲折地上行，半空之中，居然还面对摄像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似乎乐在其中。

整个过程极为惊心动魄，虽然这部纪录片大半的篇幅在讲述攀岩的准备工作显得有些进度缓慢，但最终的高潮却令人手心汗湿，为之震撼，获奖也在情理之中。

但我今天主要想聊的，却并非是《徒手攀岩》，而是在看了这部奥斯卡获奖作品后对攀岩有了兴趣，然后看到的另一部讲述攀岩故事的纪录片——《黎明墙》（2017）。

相对于一些极限运动的宣传片全程注重运动本身，纪录片显然更为留意主人公的日常生活。特别是攀岩这一项难度极大、危险系数极高的极限运动，我们普通人或许很难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为什么他们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也要爬上那个峰顶？

如果说《徒手攀岩》里的亚力克斯更像是一个天性自然，极为纯粹攀岩者，那么《黎明墙》里的主角汤米以及他的队友凯文则有了太多情感上的波动。

《黎明墙》的独特之处，首先就在于汤米人生经历的复杂性。

他同样是一个攀岩天才，父亲是健美先生，从小锻炼并在第一次大赛中一举成名。但命运的转折迅速到来，打击接连而至：

22岁那年，汤米与同为攀岩爱好者的女友前往吉尔吉斯坦山脉之中旅行，但无意却卷入了当地的军事冲突，汤米和女友等数人被反叛军的恐怖分子劫持为人质，几天之内水米未进，生死垂危。在监控他们的反叛军只有一人时，汤米的队友们商议逃跑，但想要实现就必须找机会将恐怖分子推下悬崖。

其中一个山脉原本是最好机会，所有人却都没有出手——这时候，汤米选择站了出来。

此后虽然获救，但生性单纯善良的汤米无法逃离杀死他人的梦魇，尽管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是他拯救了全队人的生命，女友也变成了妻子但他却难以释怀，只能与妻子一起沉浸到攀岩世界里。可是最后令他更为崩溃的是，与他一同经历了这个噩梦的妻子同样深受这次事件的打击，最终选择离开了汤米。

更为可怕的是，在一次意外中，汤米不慎在切割木材时割断了自己的食指。

攀岩人视为生命的手指——很多时候，攀岩运动员都只靠一两只手指深入岩缝中发力，失去食指之后，汤米的医生甚至毫不避讳地宣判了汤米职业生涯的结束。

其实看到这里，我们已经能够基本理解汤米为何执意要从极为困难的路线攀上「黎明墙」。

杀人梦魇、女友离开、失去食指，这个原本开朗单纯的男孩已经经受了无比剧烈的打击，而攀上「黎明墙」，仿佛就是他对这些打击的回应——我要征服所有的困难，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恢复训练后，汤米找到了自己的攀岩搭档凯文，两人经过六年时间的路线勘察准备工作，开始了攀岩行动。

他们将路线分割成了大量的节点，准备一一征服，但显然，难度超出了预计的范围。

「15绳距」，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困难节点。

在经过无数次失败后，汤米终于成功克服了这段难点，但凯文却仍在继续失败，手指皮肤因此磨破，不得不在半山腰中进行修养。

而汤米在继续前进，克服下一个难点到达「大平台」，离挑战成功只有时间问题时，他选择停下了。

“我要和凯文一起登上顶峰。”

在这场全球瞩目的攀岩活动中，汤米做出了这样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真的回到了「15绳距」，每天只是帮凯文放绳子、讨论技术细节，而不是继续前进。

凯文此前的紧张，或许被这样的汤米所冲散了。此后他不但成功越过了「15绳距」，甚至在另一个难点上表现比汤米更好。

结局自不必说，二十多天的时间，他们成功征服了「黎明墙」。

我们为之感动的，难道只是极限运动的那种危险无情和运动员的无畏、坚持吗？

我觉得不止于此。《徒手攀岩》和《黎明墙》更让我觉得，人们为之感动、震撼，或许是这个过程像极了人生中的种种磨难，而这些五花八门的磨难，在攀岩的过程中被具象化为一些极为单纯、需要极度专注的难点。

他们不停磨炼的不只是技术，而是意志，是心。

这也是为什么汤米必须征服「黎明墙」，才能够让他真正走出那些苦难的阴影。

从技术层面来看，我甚至喜欢《黎明墙》多于《徒手攀岩》，虽然后者更惊险，但《黎明墙》里的那个历经磨难而奋起反抗命运的汤米，更能够激起人的共鸣之心，甚至让人不觉为之流泪——他断了一只手指却徒手攀上最困难的数千英尺高的岩石，享受到了第一缕黎明之光，我们又有什么可抱怨命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