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
野菊米
某日晚上,难得两个人一起遛狗,独辨忽然说:“你去店里洗个头吧,我刚充了费。”不洗白不洗,进去。
原来店就在小区门口,但毕竟是二十多年没进理发店的人,踏进那一刻,竟有一丝无措。“给她洗个头。”连说话都省了,一声不响跟着往里走。“姐姐有指定的老师吗?”老师?但立刻明白了:“没有。”“那我们会给您安排一个。”
三把暗红色的皮质沙发椅并列躺着,顶上有水盆和水龙头。并列躺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似乎有点尴尬,不过那个男人盯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躺着怎么看手机?我扬天躺下,摘下眼镜,双手叠放,一动不动,像个乖娃娃。“再躺上来一点,放松就好了。”店员托起我的脖颈,捋捋我的头发,在我的脖颈上垫上两块毛巾。放水冲,涂上洗发液,轻轻揉搓。温水恰好从耳朵边暖暖地流过,不像自己洗发时使劲闭着眼睛,即使这样,也要不时用毛巾擦脸和脖子,手忙脚乱的。
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回想起自己屈指可数的理发店时光。忽然想起旧日在花溪的溪流里洗头发的惬意来。站在半膝高的清澈流水里,任涂抹了洗发水的长发在清凉的水中流淌,小鱼在发间穿行,卵石静静躺在水底,头发不一会儿就冲洗得干干净净了,少去卫生间里的许多琐碎事务,诸如放水、调水温、倒水、捡落发、拖地面等等。
又想起儿时,走街串巷的理发匠在我家门口驻足的情景,那往往是家中爷爷或奶奶要理发了。瘦小的理发匠把箱子放在凳子上,打开箱盖,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工具。印象最深的是,他把一块油油的厚布条绑在窗棂上,再一手拉着布条,一手举着剃刀放在上面磨。磨过之后,他就用这把剃刀给爷爷刮下巴上的胡子茬。阳光照在门口,闲坐晒太阳的村人,披着一块布端坐的爷爷,少言寡语的理发匠,好奇打量的小孩,这些旧日的乡村时光都消散在记忆的深处……
“有什么地方痒吗?”“没有。”于是用水冲。“涂点护发素吗?我看你头发有点干。”“要。”但我心说,这还要问的吗?最后,用毛巾把头发裹了起来,看起来很利索。坐起来,走到前间,又坐到镜子前。因为没戴眼镜,镜子里的自己模模糊糊的,我也不知道刚才在身后洗发的男店员和现在吹发的是不是同一个,反正他们总让我联想起儿子。不过儿子会这么平和地和母亲说话,给母亲洗头发吗?
店员做事认真,一边用梳子梳起一缕缕头发,一边用吹风机吹。我注意到手中的吹风机在不停地轻轻抖动。我耐着性子等,换了自己,早已马马虎虎结束了。最后,我感觉头发一定干了,店员大约是开始琢磨起我的原始发型,左吹吹,右看看,忍不住说:“吹干了就好了,我没有发型的。”“哦,扎起来的吧。后面有点平。”他不确定地说。“我自己剪的。”“啊?!”年轻的店员叫了一声。
我已经站起身,披散着自我感觉良好的头发,朝外走去。独辨和狗还在门口等我。我有点好奇,在这次初冬的洗发行动中,我又折损了多少根头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