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春之际,乍暖还寒。太阳已越过树梢,阵阵鸟叫萦绕着整个小区,在那抹刺眼又暖和的阳光下,路上紧紧裹住衣服的几个行人来去匆匆,他们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又长又细,跟刀削过一样。

倘若窗外的景象仅仅只是如此,尚且能够为蒙在被窝里的人所接受,可惜,总有扰人清闲者不分时宜的制造着噪音。

“你妈死了?天天吹!吹你妈!”

路西再忍受不住,从床上蓦地翻起身,却是一身精光。室内和室外的温度一样低,但出离愤怒的他管不了,三两步奔到窗户,拉开窗帘,打开窗门,毫无顾忌朝外恶骂了几声。

不知是唢呐还是笛子发出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路西唾出一口痰,这才作罢。然而当他刚刚回到床上,悠长且刺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我靠!”

他发狂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仿佛极具穿透力,不管他怎么抵挡,依然能丝丝扣扣被他全然接收。一番折腾,即便红肿着眼睛也睡意全无,路西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瞅了一眼。这是年轻人都已习惯的动作。此刻已经十二点了,意外的是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路哥儿,猜猜我在哪!”

路西笑笑,回过去几句话。

“听你的口气,莫非是和某个相亲的帅哥泛舟湖上?那你可得准备一条结实的船,老家伙食那么好……”

消息才发送成功,立马就收到回复。对方传来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坐在高铁座上的自拍,而她伸到镜头前的那只手上拿着的东西异常明显,一张从武汉通往上海的票。

看看日期,票是今天的,下午两点到。

“我靠!你疯了?”

路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的吼道。

“嘻嘻,反正我是第一次去上海,人生地不熟,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脆动人,俏皮间说完几句便告挂断。路西愣了愣,才想起昨天叶子讲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可真敢离家出走啊!

“我觉得我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透不过气……他们从来不顾我的感受……我要走,走的远远的……”

“肥叶儿,路哥儿支持你!”

当时路西的确是这样回复的,但随后就冷哼一声,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至于原因,大概是不愿意惯着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千金,当然,说话也少不了阴阳怪气。现在看来,这大小姐千金病又犯了。

“我去──”

下一刻,路西变得惊慌失措。自己租住的房子还算宽敞,两室一厅随便招待几个朋友住两天绰绰有余。然而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又怎会有心情做一些打扫收拾的琐事?哪怕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屋内的脏乱——地毯,沙发上满是脏衣服臭袜子;好几次下楼忘记丢的垃圾,已在门口墙角堆成山了;厨房同样好不到哪去暮春之际,乍暖还寒。太阳已越过树梢,阵阵鸟叫萦绕着整个小区,在那抹刺眼又暖和的阳光下,路上紧紧裹住衣服的几个行人来去匆匆,他们映照在地上的影子又长又细,跟刀削过一样。

倘若窗外的景象仅仅只是如此,尚且能够为蒙在被窝里的人所接受,可惜,总有扰人清闲者不分时宜的制造着噪音。

“你妈死了?天天吹!吹你妈!”

路西再忍受不住,从床上蓦地翻起身,却是一身精光。室内和室外的温度一样低,但出离愤怒的他管不了,三两步奔到窗户,拉开窗帘,打开窗门,毫无顾忌朝外恶骂了几声。

不知是唢呐还是笛子发出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路西唾出一口痰,这才作罢。然而当他刚刚回到床上,悠长且刺耳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我靠!”

他发狂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仿佛极具穿透力,不管他怎么抵挡,依然能丝丝扣扣被他全然接收。一番折腾,即便红肿着眼睛也睡意全无,路西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瞅了一眼。这是年轻人都已习惯的动作。此刻已经十二点了,意外的是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路哥儿,猜猜我在哪!”

路西笑笑,回过去几句话。

“听你的口气,莫非是和某个相亲的帅哥泛舟湖上?那你可得准备一条结实的船,老家伙食那么好……”

消息才发送成功,立马就收到回复。对方传来一张照片,那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坐在高铁座上的自拍,而她伸到镜头前的那只手上拿着的东西异常明显,一张从武汉通往上海的票。

看看日期,票是今天的,下午两点到。

“我靠!你疯了?”

路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劈头盖脸的吼道。

“嘻嘻,反正我是第一次去上海,人生地不熟,你自己看着办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脆动人,俏皮间说完几句便告挂断。路西愣了愣,才想起昨天叶子讲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可真敢离家出走啊!

“我觉得我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透不过气……他们从来不顾我的感受……我要走,走的远远的……”

“肥叶儿,路哥儿支持你!”

当时路西的确是这样回复的,但随后就冷哼一声,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至于原因,大概是不愿意惯着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千金,当然,说话也少不了阴阳怪气。现在看来,这大小姐千金病又犯了。

“我去──”

下一刻,路西变得惊慌失措。自己租住的房子还算宽敞,两室一厅随便招待几个朋友住两天绰绰有余。然而一个自甘堕落的人又怎会有心情做一些打扫收拾的琐事?哪怕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屋内的脏乱——地毯,沙发上满是脏衣服臭袜子;好几次下楼忘记丢的垃圾,已在门口墙角堆成山了;厨房同样好不到哪去,碗筷几乎没有干净的可用,洗的话至少要费掉半桶洗洁精……最关键的是,自己连多久没理发都不记得,脸上的痘痘因持续熬夜正发疯似的长。该死!这样一副尊容,怎么能让昔日的女神看到?

收拾已经来不及,干脆不管了。他慌慌张张,蹿进卫生间狠狠冲了个澡,中间用刮胡刀在下巴腮边推了又推,之后挑了一套最新的衣服,边往身上套边出了门,此去乃是赶往附近理发店紧急捯饬一番……一个小时后,看着镜子里的人总算变成一副正常年轻人的样子,路西舒了一口气,又扫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来得及。

叫了车,顺便在网上订间像模像样的酒店,赶到火车站时正好两点,叶子的信息也适时发来。

“位置。”

“心放肚子里!只要你露颗牙,路哥儿都能一眼从茫茫人海中看到你!”

近半个小时后,守在出站口的路西终于于电梯拐角处,瞧见一个亭亭玉立,正吃力的提着一个硕大行李箱的女孩。她还是那样的漂亮,秀发高高束起,精致的五官展露无疑,白色T恤,齐臀牛仔热裤,一双腿修长笔直,即便在火车站这种人人打扮时髦的地方,也显得格外惹眼。

“叶子!”

“路哥儿!”

女孩已看见路西,脸庞立即爬满笑容,挥手回应着。

……

“我靠,这么大一箱子,有上百斤了吧,真好奇你是怎么扛过来的……”

“姐姐我有天生的优势,路上自然不缺免费的搬运工……哎哎,师傅推慢点,我人还没上车呢……”

看着叶子兔子似的跳上行李箱,路西作势想一脚连人带箱踢开,咋咋呼呼叫道:“感情我是他们其中的最后一棒呗?老子可不当接盘侠!”

叶子动都不动:“来来来,往姑娘身上踹,胆儿给你肥的!知道吗,这是你的荣幸,小路子,驾——”

“给你脸了是不?”

叶子立马瘪嘴:“路哥儿,你不爱我了吗……”

这话让路西顿时没了脾气,朝天哀嚎一声,而后老老实实推着载人行李箱往车站外走去。

“慢着……”

刚走出没两步,叶子又突然神经兮兮的盯着他,继而叫道:“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喂,你眼镜呢?”

“没戴。”

“你不戴眼镜的样子真丑。”

“我奉劝你好好说话,因为只要哥们儿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松让某头大肥猪摔个狗吃屎……”

“哼哼……”

叶子不屑的撇撇嘴,又突然问道:“不对,爷爷呢?你咋不带它过来!”

“呃……”

对一切调侃都应对自如的路西终于感到些许紧张。此爷爷指的是一条狗,这几个月他连自己都顾不好,哪有闲心管狗?因此早让他赶出门外。叶子要是不提,他还真忘记那条碍事的蠢货了。

叶子已看出端倪,冷冷说道:“你不会也把它送人了吧?”

那也得有人要啊?路西腹诽不已,口中却赶紧回道:“怎么会?哎呀,很快你就能见到它啦……”

“你就祈祷吧……”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叶子又疑惑了。

“你家在酒店?”

“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很放心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

“哼——你可以试试……”

“哦?这是有人自愿的啊……得得得,我那房东千叮嘱万嘱咐不让外人留宿,你来的又急,我还没跟人汇报呢,今晚就劳驾您将就一下了。”

……

上海四五月份的气温简直就像恋爱中的女人,冷热无常,白天热的让人只想脱光衣服,一到晚上又像过冬似的。其实不止气候,这座城市好像大多事物都是如此,一天之内连人们脸上的表情也天差地别。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是形形色色的街道,那里一直被急急忙忙奔走的行人占据,他们的影子佝偻在地,那是能发出淡黄色光芒的路灯,或是刺眼的阳光照出来的。

叶子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一件宽大的毛茸茸的羊毛衫下,是那具无法掩盖的纤细蛮腰,紧绷的牛仔裤将细直的双腿勒的更加修长,显然没有哪怕一点能符合路西所说的“肥”的特征。她一向只略施粉妆就恰到好处,确实称得上大众心中的女神,路西对此更直言不讳。

与其他漂亮女孩不同的是,叶子一直钟意着国产手机。与其他女孩相同的是,她的手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断发出“叮叮叮”的声音,以至于她总有忙不完的消息要回,在这种情况下吃一顿涮火锅不是一件容易事。

“肥叶儿,你能别在一个单身狗面前日理万机吗?”

路西往桌中沸腾的锅里整盘整盘的下着肉,脸上颇不耐烦。

叶子单手拿着手机,拇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敲着。这丝毫不耽搁她打捞面前美食,嘴里边吃边嘟囔着:“不准你再肥叶肥叶的叫了,我这都是让你给叫胖的!”

“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得住我的嘴么!”

“你的嘴是挺利索的,倒是给我哄个嫂子回来啊?”

“这不没哄住嘛!才跑的……”

“拜托,你还没忘记她?”

“两年多的感情,说忘就忘的么……”

叶子并不打住,又说:“温婷婷的微信,你加了没?”

“加了……哎不是,您自个的事搞定了,再来过问别人的成吗?”

“人家挺漂亮一姑娘,咋啦,你还看不上?”

“不是一回事,你瞅瞅坐你对面这小伙儿,又挫又穷,我跟她谈?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嗯,挫倒是挫点……别别别,但你绝对是潜力股,路哥儿,你俩配的上……”

“打住吧,万一你看走眼了,到时候别人偷摸骂你祖宗,这罪责我可担待不起!”

叶子笑的花枝招展,配上那副无暇的面孔和完美的体态,顿时成为这家火锅店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可惜没多久,她就被一通电话浇灭情绪。

“说了在朋友这里……女的……放心!嗯嗯……就这样……”

周围繁杂的吵闹没能淹没叶子的声音,路西一言不发,一口一口的吃着锅里已经煮烂的食物,期间还抽了两根烟,她的电话才告挂断。

“你爸妈的?”

“嗯……”叶子长叹一口,转了个话题:“路哥儿,我想听你唱歌了,一会咱们转场去KTV吧!”

路西不动声色的瞅瞅时间,已经十点了,看情况吃完估计得到十一二点,不过他还是无所谓的点点头:“但凡你想,路哥儿奉陪到底!”

叶子才放下手机,轻声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跑你这来吗?”

“既然你自己都好意思提了……喂,你打算在我这待多久,咱提前说好,我这可不包吃包住!”

叶子扒拉着锅里的东西,语气落寞:“我不知道,早上跟何仙姑吵了一架,我就稀里糊涂的收拾东西跑了出来,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来你这……”

所谓何仙姑,正是叶子妈妈。据说她穿着打扮比同龄人时髦的多,叶子一有情绪就这样称呼。

“周鹏,王晓兵,因为哪个?”

“你又扯到他们干嘛?”

“那当我没问……”

“周鹏又找我了……”

路西讪笑几声,顺着她的话说:“你俩还在联系?”

“反反复复,我能怎么办呢?”

“是啊,你们豪门之间,我也插不上话。”

叶子脸色一变:“你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吗?我又不是富二代!”

她是不是富二代路西确实没有直接证据,叶子从来不跟他透露自己的家境,只不过他俩相识这么些年,傻子也能看出叶子的出身,她父亲据说在当地小有名气,而且,叶子身边也不乏富二代追求者。只是她出手却并不阔绰,上大学时还时常出去做兼职。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没有给你建议,女孩子撒个娇,卖个萌,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会妥协……”

“他就不会,我凭什么低头!……其实男人看重事业也没错……但是他要读博,我就该等他吗?”

虽然她说的语无伦次,但路西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情况,便佯装怒道:“我去他妈的,男人说这些话全是借口!读博?万一那小子是个蠢蛋,三五年都考不上,你也要等吗?”

“所以他说,如果我等不了,就找个人嫁了啊……”

“哎哟喂,姓周的要站我面前,我非大嘴巴抽的他妈都不认识……好话全让他给说了,完了你成了爱情的叛徒,傻不傻?”

叶子撇着嘴,说:“你不懂。”

“靠!老子说了自己插不上话,还不是你先问的……”

叶子耸耸肩。桌上的食材已经被两人吃下去大半,她又招来服务员,指着菜单又添了若干,两人继续天南地北的聊着,时间愈发晚了。

叶子蓦地说道:“路哥儿,你公司还缺人不?我想去你那上班!”

路西不动声色:“公司?早没啦!”

“没了?”叶子瞪大眼睛,片刻脸色即复正常:“又倒闭了……”

“可不是么……”

“反正你脑子里想法多,说不定下一个就成了呢,我相信你……”

“这世上也就你相信我了……”路西咧咧嘴,又赶紧说:“反正你踏踏实实玩几天就赶紧滚蛋,别到时候你家老爷子一个电话过来……靠!我现在都能想象到他是怎么骂我的……”

叶子一脸正经:“这次我才不回去!何仙姑天天逼着我相亲,我才多大啊,有那么愁嫁吗?”

“相亲多好,又有帅哥聊,又有奶茶喝。”

“我没开玩笑!”

“那你这玩笑大了……”

……

几番对话,两人的关系就大致可以猜出来了。叶子比路西小两岁,所居之地边陲湖北,同市不同区,大学也不是同一所。他们的认识源自一个老乡群,因路西是学长,说话风趣幽默,又不像其他男孩一样花里胡哨,很快吸引了刚刚上大学的叶子。后双方你来我往,继而熟识,至今已有七八年。

那个年纪么,男女之间总会有些别样的情感。刚认识的时候,路西正钻研粤语老歌,尤其是张国荣的,叶子恰巧是“哥哥迷”,微信语音初兴起,他便经常对着手机反复哼唱,以换取那头叶子的不断称赞,期间故事青涩且愉悦,乃题外话,不值多讲。

而如今,熟悉的粤语发音虽然仍能脱口而出,饱经香烟摧残的嗓子却早已沙哑。这顿饭从天黑吃到夜里凌晨,叶子仍然精神抖擞,拉着路西找了家KTV。可惜的是,路西没唱几句,声音就干瘪的不像样子。这家伙还不服气,继续抱着话筒嘶吼,搞的门口的服务生还以为发生什么要紧事了,过一会就开门往里头查探。两人并不在意,叶子还为之喝彩呢。

她说:“路哥儿的声音越来越成熟了哦。”

路西点了一支烟,吞吐时说道:“是啊,再熟就该变哑巴了。”

……

是夜,路西辗转难眠。

如几个月以来的每个晚上一样,哪怕已经到了凌晨三四点,哪怕他的确眼皮十分沉重,也无法安然进入梦乡。或不敢进入梦乡。叶子的到来好像加重了他的忧郁,她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相比之下,他风光不再,仍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一直到第二天天刚亮,路西终于得以迷迷糊糊,然而那扰人的声音像是探测到什么了似的,再次纷纷袭来。这座城市里退休的大爷大妈比年轻人有活力多了,尤其是吹东西的那位,天知道他是不是打了什么有关亢奋的激素,竟能从早晨一直吹到傍晚,且天天如此,从未怠工。路西当然向物业和居委反映过,结果却仅是得到他们的劝慰,原因很简单,大爷可不好惹,而且严格来说,白天并不算扰民。

其实,路西也大可以将“你妈死了”换成“你家里死人了”,毕竟吹者的老母十有八九真的死了,让人说两句无关紧要,但要换成后者,估计那人肯定会气急现身,与路西讨个说法。且不论结果如何,吹者自此必定有所收敛。只可惜,这毕竟是一个讲文明的年代,有些事情大家当起面来,说不定就会发一些有违文明的行为,加上现在会拍照会剪辑的人那么多,又何必去惹那种麻烦。

“这就是他妈的生活啊!”

路西嗤笑一声。妈的,自己睡不了也要恶心一下别人,他拿起电话:“喂!太阳晒屁股啦,还不麻溜起床!”

那头的声音极其困倦:“这么快,等等哦……混蛋刘路西,这才刚刚六点啊!”

“哦?那是我看反了……反正我也起来啦,这就过去,一会敲门你可别装死!”

“你好烦呐!……记得带豆浆,我要甜的!还有爷爷,一起带过来。”

干!她咋就忘不了那条土狗呢!路西忿忿不平。她口中亲切的爷爷,就是一条品种极其低贱的杂毛狗。其实也不难猜到这怪异称呼的由来,叶同爷,还是路西给取的,当时不过开玩笑,叶子却十分欣喜。

它的来历还要说回三年前。那天路西去看望叶子,两人于公园散步时,途径一缺盖的下水道井口,刚刚出生不久的爷爷不知被谁遗弃,正在里面汪汪求救。叶子做梦都想领养一只狗,这下梦想成真,直接就给抱回了家。

然而这条狗的命运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叶子妈妈极力反对家中养任何带毛的宠物,便不顾叶子的求情,将这个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新家的小狗转手送了人。后叶子不舍,又偷偷抱了回来,爷爷自此过上了地下党的生活,每逢叶子出远门,它还要被送到朋友家或宠物店寄养。

几个月前,偷偷养狗的事最终败露,何仙姑大发雷霆,叶子没办法,只好托人将爷爷送到路西这里。对于是否养狗,路西其实并不在意,但谁成想那些货架上的狗粮卖的比特制精米还贵,他只看了一眼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宠物店──反正这畜生在家里也待不住,干脆开门让它出去玩个够,饿了顺便还能去垃圾桶里觅食,什么都解决啦……

此时应叶子要求,路西不得不亲自去找狗。偌大的小区逛了好几遍,他才终于在一个草堆里发现正在睡觉的碍事货。这狗东西早已对路西不满,远远看到路西时,就起身准备离开。路西早有准备,掏出一条几乎崭新的狗链,冲上去一把扣在狗的脖子上,硬是半拉半拖的带到了酒店。

分别多日的伙伴重逢,个中高兴毋庸多言。两人吃完饭已是日上三竿,叶子提议要逛逛上海,可她电话不断,爸妈亲戚朋友打来的都有,这样一拖就拖到了中午。后来这个女人最终接电话接累了,空档时生怕它再次响起,烫手山芋似的直接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毫无防护的电子物件哐当一声掉到地上,跟着滑入床底消失不见。路西摇摇头还待俯身去找,叶子赶紧叫道:“别!最好摔坏了,或来只老鼠把它叼走……我就自由了!”

“狗屁,你信不信你妈立马给你寄个更耐用的?”

“哎哟!真是有够服的,这么喜欢遥控别人,他们买个玩具不是更好吗?”叶子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又说:“不管了……我们出去玩!”

“麻烦你看看时间,都几点了,还玩什么?”

“真烦……你有啥安排不?”

“安排倒是有……你不是想过来上班吗?我一朋友的公司正招电话销售,月薪可不低。我从他那拿了几张电话单,一下午够你打的……权当体验了。”

“啊──”叶子瞬间垮下脸,蹑蹑说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路西都气笑了,“这电话单可是花钱买的,能给你随便糟蹋吗?”

“对对对!不能随便糟蹋……”

下午他们就在楼下商场逛了两圈。本准备去看场电影,可他们昨晚疯到凌晨,又没怎么休息,路西头疼难忍,叶子的电话还在响,两人终是不欢而散。

吞下一粒布洛芬,路西直挺挺的躺在沙发里,紧闭双眼。头疼这毛病,是出大学以来常有的,路西曾一度认为是家族遗传,反正爸妈和姐姐也有类似的毛病。但说来又不甚准确,身边的朋友和同学好像个个都会经常性的出现该症状。这仿佛是一种传染病,无论公交地铁,豪车办公室,到处都是此类病患。反而那些偏远地方好像具有免疫,那里空气清新,想必有所依赖。

再过半个小时,腹内的药就会扩散到神经系统,搞定那些传递痛觉的递质之后,疼痛便能得到缓解。这些是路西一直钟意的科普音频中所讲,那位播主还说道:绝大多数人的头疼都能经过一段时间的睡眠自行缓解,吃药后最好安安静静的睡上一会,这样有助症状迅速减轻。

可他没说,头疼的实在厉害时,还有人在你耳边吹着唢呐或是笛子,又该如何入睡呢?

没错,那个声音还在。

“嘀嘀嘀……嘀嘀嘀……”

讨厌的让人无法形容。恍惚间,路西几乎认定那就是唢呐声,农村里殡葬时才会吹的那种。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刺耳!自己的耳朵就是天天被这个可恶的声音一次次的强奸,却又无法反抗,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深深感受到屋子以外的世界好像对自己充满着恶意,便索性龟缩在房间,像是一只昼伏夜出的老鼠,白天睡,晚上醒。可躲着就能熬过这些昏暗的岁月吗?显然不能!既然如此,老子逃还不行吗!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说了不回去,你们要是再烦我的话,我换号了啊……”

“是我。”

“路哥儿……何事启奏?”

“我想出去走走……去云南,一起么?”

“那么远?你有什么计划没?”

“我的意思是,我们往没人的地方走,管他妈的云南还是云北,总之越偏越好……这种事,还需要计划么?”

那头沉默一阵,突然发话:“我去!”

“这可不是语气词啊,你想好喽!”

“我跟你去!”

“妥!”

挂断电话后,路西立即着手设想行程。他知道自己这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可他不仅没有压抑那腔冲动,反而任由其愈发膨胀。而胆子他又从来不缺的,只几秒钟,他脑子里便出现一个大胆且看似可行的方案。

“我们先飞成都,在那租台车,自驾去……就先订大理吧,传的神乎其神的。”

“只要你不把我弄丢就行。”

“这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看来我得再去买条狗链。”

“起开啦……唔——我也要带一条狗!”

这已在意料之中,然而路西最终抗议失效,川航恰好有卖狗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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