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黑木鎏金的坐床里,高难定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大堂一脚的自鸣钟,那个让他既敬且怕的人,就快要来了。
对抚远王的无礼甚为不满,但又忌惮于他的受宠得势,即使是亲贵如飞燕长公主,也只能频频地怒视侍立在高难定身旁的,刚刚升为宣威军节度副使的南宫业,以表心中的不平之意。而承宇王莫成与冠军王凌厉张狂,以及那些地位更不如这三位天荒朝的柱国之臣的文武百官们,就连这样的愤然之举,都没有兴致或者胆量去做了。
“看来易安今天心情不错啊,难得的没有把主位让给我。”身着黑底金纹的修身西式军服的萧寒浅一边走向莫成,示意他给自己挪出个位子,一边悠悠地说道。
“这不是浅王自己说的吗,日后臣工宴请您,都要自居主位?”高难定一正衣襟,端坐沉声答道。
“可这里谁都知道,你对我可不是言听计从的。” 萧寒浅一边给自己倒了杯产自莱里托的葡萄酒,一边传音入密道。 高难定咳嗽了一声,便按常例主持起晚宴来。
宴席之上,酒过数盏。因为坐在莫成旁边,因而也与萧寒浅靠近的柳眸儿,也就是那位飞燕长公主,挑了挑眉毛,对自己的义兄和师尊问道:“敢问大宗师,南宫业的提拔,是不是您的意思?难道边将军,就配不上这宣威军的兵柄吗?!”
萧寒浅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爱徒,笑着说道:“不,他太配了。”
柳眸儿闻得此言,不由得脖子一硬,但转眼又想到了什么,只得叹了口气,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有的话,总是会有人去说的。只见莫成低声对萧寒浅道:“想必君上已经用“于无声处之术”,把我们这片给罩住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萧寒浅嘴角一挤。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这位前不久刚在大梁河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将。
莫成看他的主君摆出这么一个他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样子,便点头如同鸡啄米般地进言道:“把宣威军交给高难定的心腹,于您于天下,恐怕都不见得是好事呀。”
萧寒浅面色渐渐地凝重起来:“宣威军这样的骄兵悍将,又是身负那样的职责,在现如今的局势下,已不适宜让边尘绝来充任其节帅了。”
莫成的表情比萧寒浅还要难看:“未必讨贼定乱,就非得靠南宫业这样的无德匪类吗?!”
萧寒浅抬了抬下巴,对莫成问道:“你说我朝武人中,用兵之能,谁为第一?”
莫成沉吟片刻道:“冲锋陷阵,子谦(凌厉张狂的字)第一,结阵正战,眸儿第一,轻进游斗,我为第一,持重有谋,风靖(边尘绝的字)第一,但无论怎么算,都轮不到他南宫业!”
萧寒浅惨然一笑:“杀人放火,他是第一。”
整个晚上,柳眸儿与莫成,都没有再多言一句。
作者的话:这个题目所用的“难当”,是用的徐世绩,也就是李绩,或者说大家更熟悉的,徐茂公的典故,南宫业的境界,是无赖贼,高难定与凌厉张狂,可以说是“难当贼”,甚至萧寒浅自己也是,莫成与柳眸儿,则介乎于“佳贼”与“天下大将”之间,可最后帝制国家却总会有些境界不那么高的人爬到高位,这不得不说是过度的专制,和迷信暴力的悲剧性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