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眠时,我便想到苏秦: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
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
但是苏秦一边感叹:“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一边拿着椎子猛扎自己大腿。
这个自残的画面放到21世纪就是一场邪恶凄惨的“蓝鲸游戏”,而放到中国古代则被传为美谈,让历代迂腐书生竞相效仿。
好在苏秦学有所成,成了当时各国争先拉拢的人才,让他势利的家人另眼相看;如若苏秦学无所成,要么失血过多并发破伤风而死,要么抑郁而亡,埋葬于历史长河的无名黄土中。
自残来自于受伤的灵魂,因为心痛所以需要一个出口。苏秦是个可怜人,付出血泪而得到的荣誉只为了让家人把自己当人看,否则,他便不是人,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中国的三纲五常,君臣父子夫妻,权利与控制成金字塔状罗列,地位低下的要为地位高上的而活,站在塔尖的天子则要为所谓的社稷而活。许多人还没活明白就匆匆死去,奈何桥头的孟婆汤喝了也罢,反正这辈子都没为自己活过,来生若能回想也是闹心。而所谓君主天子,戏说如乾隆下江南,真正又有几个顾得上这些连自己都不爱惜的蝼蚁子民?
孔孟之道,美化弱肉强食,巩固了历代君王的江山。
曾经有一个傻子,深夜不眠,在寒夜里秉灯思索,翻阅典籍寻找人生的真理,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才昏沉睡去。大脑在疲惫的麻痹下暂时失去活力,那些绕来绕去的思路如同圈套,越是纠结越是受困。一场纷乱的梦醒来后,暂时轻松,但是清醒过后又陷入迷思。
那时的我像一个住在黑屋子里的人,以为世界竟是如此,没有想着凿开墙壁让光透进来,而是想着如何凭空变出光明。
我也是曾经的苏秦,生命如孤岛般存在,我的家人忙于互相伤害、频繁的争吵与无端的焦虑。
熬夜也许是我自残的一种方式,也许是因为只有在深夜我才会拥有最安静独立的空间。
后来,我离开家乡那座城,冲着曾经兵荒马乱的古旧城头挥了挥手,前往了陌生的城市继续生活。
那段自在的时光非常快乐,没有钱也不缺钱,即使忙碌,短暂的休息与调整就能让我满血复活。我已经忘了曾经纠结的问题,离开了那座城,那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有事做,有人爱,和谐友好才是我追求的真理。
但是熬夜的习惯还是在生命中延续,最初那几个年头,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沉浸在设计与排版中,通宵达旦不舍日夜的工作着。黑夜让我疲惫,却又让我放松。我不要做苏秦,我只是想做之前想做却一直被限制的事情:画画、设计、写作、录歌……
这样的生活终于在一周只有3个小时睡眠的情况结束,也许是因为我太累了,也许是因为我想做一个以家庭为重心的人,也许我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早点睡觉的理由。
但是不管社会角色如何跳转,我还是逃脱不了晚睡的命运。比如被熊孩子折腾了半死,我还是会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皮继续追剧,仿佛只有这样,我的生活才有属于自己的一点空间。
现在,我躺在医院的行军床上,守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其实我应该抓紧睡眠的时间,好在深夜有精力为他放尿管、换尿布。
他现在神智有些不清,但有只手还是灵活的,如果你给他戴上氧气管,他会把氧气管扯掉,如果他还扯开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东西,包括尿片、尿管。所以他未眠时,我禁若寒蟬,一有动静便起身查看,仰卧起坐多了,腹肌也成为了我能拥有的东西。
只是这种极度困乏的感觉让我羡慕曾经能睡而没去睡的自己。但是黑夜到天明,睡去与清醒仿佛都是在蹉跎时光。
父亲去年刚办完退休手续,本来可以享受每月领退休金的安乐岁月,但是却遇上这场病。生命如四季,春去冬来,暴风骤雨。命里有的也许就是潜意识里一直惦念的东西。不愉快的童年,总是硝烟的家庭,抑郁的性格,暴躁固执的脾气,不和谐的人际关系。
来也好,走也罢,都有他的道理。黑夜到天明,天明到黑夜,坦然面对,包括困乏与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