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狂热
1992年的时候,玲子和我都二十岁。
那时,煤城煤矿还没有像样的旅馆,人们也不允许我们这种没有结婚的人开房睡觉。那是九十年代,做这种事叫“从事流氓活动”,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开除工作的。
于是我俩只能等着夜深人静文工团的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在那里“从事流氓活动”。
文工团的办公室相当简陋,只有一张斑斑驳驳的办公桌。着急的时候,玲子会用胳膊肘把桌子上的文件一划拉,就摆出发情的姿势来。
有时候夜深人静,做到一半的时候我就会突然想到,明天上午八点,文工团团长老张肯定会准时坐在这张沾满了我和玲子汗水的桌子后面办公,就觉得异常地好笑。
于是我停下来,趴在玲子耳边把我的想法一说。玲子就咯吱咯吱笑起来。
完事以后,玲子常常会问我,
“二井,以后咋办?”
而那个时刻的男人都是最疲惫最乏味的。我几乎没有正经回答过这个问题,都只是胡乱地提提裤子,揉揉脑袋准备开溜。
奇怪的是,白天的玲子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个问题。
后来我见到玲子,玲子看着二十多年不见的我,憋了好半天才说,“原来你也混的不咋样啊?”
然后脸上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
其实那时候我混的还算说的过去,不至于被人笑话混的不好。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当年的玲子肯定觉得我不是个凡人,所以等十几年后看到我也就是那样,不免失望。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我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男人。九零年的时候,文工团新进了一架架子鼓,没人会敲。但是我上去琢磨了几天,就打的有模有样。
老张说我有天赋,有前途,就把我从文工团的杂物处安排到了演出组。
晓月当时也是杂物处的女孩子。人有点傻傻的,只能做些填表送文件的杂活。
她不善言辞。但在我去演出组那天,她送给我一盘张蔷的磁带。
“二井,这里面有很多disco音乐,都是张蔷唱的,你可以学学,去了演出组好好表演。”她低着头说。
那盘磁带我没听几首就丢了。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张蔷的声音。但是晓月喜欢。我那时候就很纳闷,晓月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怎么会喜欢这种浪荡的音乐呢?
后来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玲子。玲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她说,等改天我也送你一盘,你保准喜欢。
没过几天,她就送了我一盘《八七狂热》。
我拿着那卷磁带,激动的不得了。
我把里面的每一首歌都仔仔细细听了无数遍。
那时我还年轻,还不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人毫无理由地爱屋及乌。于是我跟着这盘磁带偷偷练习了好多曲子。
可惜92年冬天,我们就下岗了。
煤城煤矿文工团没有固定收入,演出的节目不受人待见,被矿委会一致同意解散掉。
老张非常的痛苦,因为他除了音乐什么也不会,下岗就意味着失业。
玲子对老张说,咱可以自己组个乐队然后去唱红唱白啊!
老张被一语说的茅塞顿开,于是花钱把文工团的设备买了回来,拉着我,玲子,还有晓月组起了一只草台班子。
玲子天生一副好嗓子,我一直觉得在文工团只能唱红歌对于玲子是个损失。直到草台班子建起来,我才知道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