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时候,我有很多记忆。当然,若问我对于某年某月某天发生的事,对不起,我是记不得的。至于我所记得的事,不能安在某年某月某天,我只能说在我记忆所及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些对我来说很有趣并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的事。
从何说起呢,我想还是沿着年龄说起。我记忆中最早的画面是在村里学校外面的操场上捉蚂蚱的场景,那是一个晴朗的甚至稍许炎热的中午,我一个小人蹲在操场上,那个操场是一片空地,南北两头摆着一双篮球架,而东西两边则是荒芜的草地,我蹲的位置大概是西面,那边草地整天能晒到太阳,就有很多蚂蚱,有绿色的七八厘米长的,也有灰色的、黄色的、黑色的两三厘米的,我想那时候我还是比较害怕大的蚂蚱,会捉一些小的,我喜欢看它一跳一跳的,也喜欢看它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很有节奏。至于对蚂蚱各种“严刑拷打”,则是年纪更大一些时候的事。大约中午了,我妈到处找不到我,最后走出学校在操场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家。对于这个最初的捉蚂蚱的场景,我是表示怀疑的,这件事发生在上学前班以前,我太小了,而妈妈那时候在村里学校教学前班,妈妈经常带我到她的班里“旁听”,而这期间发生的其他的事我都不记得,为何单单记得这个?比如有一个她的学生说我曾尿在他课桌上,对这事我就完全没印象。所以,我觉得捉蚂蚱这件事是我在听妈妈回忆时而想象的画面,事情的确是真实发生过,可是我因为太小而记不得,后面妈妈描述事情的经过,我便在大脑中植入了这段回忆。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我的第一手记忆,可是我对于小动物已有了一些观察的兴趣,后面又参与一些“宏大”的养殖工程,可能就与此有关。
比如说养蚂蚁,我们的办法是捉苍蝇,然后把它放在蚂蚁窝口,看着蚂蚁将苍蝇拖入洞内,对这项“工程”的兴趣,大约一二年级时最盛,学校有两株很茂盛的黄芽树(黄杨树),在夏秋之交会有很多苍蝇聚集,是那种绿色,个头肥大的品种。我们采用的捕蝇技术是单手横扫法,右手半合,快速扫过苍蝇位置,然后快速合起右手,如果捉到苍蝇就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或者干脆拔掉它们的翅膀和细腿。对于这种捕蝇方法,总是成功的少失败的多,可是丝毫不会减弱我们的热情。尤其是看到蚂蚁们一个个爬上苍蝇的身体,无情地啮噬,而苍蝇就痛苦的挣扎,这种场景很吸引那时的我们。现在想起这些事,会觉得不太好,而幼时对于其他生物的暴力又往往是我们快乐的源泉之一,又比如我们会将放大镜聚集光束来炙烤蚂蚁,看它们痛苦挣扎而拍手,还有将青蛙高高的投出,然后看它啪的一声掉入水里,最后伸直了双腿肚皮朝上的飘着,有时它的舌头会拉的很长,而这也不足以让我们感到罪恶审议还有些兴奋。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反对暴力,不止是对于人与人要和谐,甚至连一只蚊子都只想把它赶走而已。我虽然不是一个佛教徒,却也认可众生平等的观念,唯愿逝于我手的苍蝇们、蚂蚁们、青蛙们安息吧。
现在记得比较文明的“养殖”故事是养蚕,那时候我大约是三四年级了。我的第一批蚕种就大概是某个同学给的,至于是谁,我后来没有考证过了。那些蚕卵是产在一块十厘米见方的报纸上,密密麻麻,蚕卵刚产下的时候是白色,快要孵化出来时就变成了黑色,等一只只小蚕破茧而出,就是黑色的小虫,与它成年后的体态相差甚远。对于这时的蚕,喂养的要格外注意,要用新鲜而嫩的桑叶,最好是刚出的桑叶芽,还不能有水。每天清早我都会和小伙伴采摘桑叶,那些野桑树就在路边,我们选择最嫩的部分,一片一片的摘,摘完后卷曲的叶片就小心翼翼的展开,用袖头揩去上面的露水,然后放入口袋,直到摘满整个口袋就飞奔回家,生怕那些蚕儿们挨饿。由于我们的“养殖”规模不大,大概不会超过三十条,我们都是用鞋盒子、酒盒子作为它们的家,最下面铺上一张纸,来接蚕们的屎,比较文明的说法叫蚕砂,据说蚕砂可以放进枕头里,也有药用功能。每次我们都会把蚕们“请出来”,倒掉里面的蚕砂,然后放进刚才摘的新鲜桑叶,最后把蚕们“请回去”。蚕们吃桑叶的动作很招人喜欢,我们很喜欢看着它们吃,它们会爬到桑叶边缘,脚分别踩在桑叶两面儿,然后就开始收割机般的享用大餐,叶片能吃的一点不剩。蚕们生长速度很快,黑色的躯体只是它们婴幼年的体态,很快就变成了白色的蠕虫,长长的胖胖的,食量也大的惊人,有时我们一天要采两三次桑叶。长大的蚕身体凉凉的,滑滑的,就像它们产出的丝绸,我们会把它放在手上观察,也会窥探它们在“家里”的生活。可是在结蛹以前,蚕们的生活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吃,它们不停地吃,我们就不停的采桑叶。在人里面,我从没有见过胃口像蚕那样好的,真是生命不息,吃吃不止。蚕的一生,要经历很多次的蜕皮,每蜕一次,身体就变大一点,等到快要结蛹的时候,蚕们的身体会呈现微黄色,这时它们就不再吃了,要完成生命中第二阶段的伟大转折,吐丝结蛹。它们会包裹在自己吐丝而成的椭圆形茧里,静静地待着,等候着最终的华丽蜕变。对蚕的豢养,我们都是有始有终的,破茧而出的蚕蛾们,在交尾后就将它们的后代产出,我们仍用旧报纸来作为孵化所。想在想想,我们大概有两到三个学期都做着这项伟大的事业,后来就不再养了,蚕们的后代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再大一点也或者养蚕的同时,我们就将更大的兴趣转移到河里,那成了我们新的乐园,那里的生物们渐渐获得了我们的青睐。鱼儿们,虾儿们,青蛙们,我们会用鱼钩,也会用渔网,捉到的鱼虾,有不少成为盘中美味,也有一些我们偷偷地投进家里的水井中,寄希望于它们在水井中大量繁衍。现在,老家的房子已经因为无人居住而破败,但院子里的水井还未干涸,邻居仍用那口井里的水洗菜做饭,洗衣浇地,未见他们尝出井水的异味,也没见他们打出鱼的尸体,我想它们已进入井的深处。也说不定井的最深处也有一个地下龙宫,它们早已位列仙班,成为了神兵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