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牛镇正值年末赶庙会时节,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祥和。
宽阔的街道上挤满了欢呼雀跃的小孩子,他们有的拿着糖葫芦,有的在调皮地玩烟花棒。熙熙攘攘的人群自顾自地涌向庙会的各个摊点,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卖糖葫芦的隔壁摊位,有一位耷拉着脑袋,穿着破皮衣的老头子正在打盹儿呢!他的小摊在人群中显得那么的不起眼,陪伴他的似乎只有满地的木屑和一把磨得发亮的小刻刀。
据说这个奇怪的老头叫“比克”,是做木雕的,他原来也有名字,可是没人知道,甚至他自己都随着时间的洗涤将那些陈年往事抛之脑后,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的名字。老头儿也因此常被年幼孩童玩弄。瞧,刚才拿着糖葫芦的男孩儿把吃剩下的竹签子扔在了他的木雕作品上,“哦!亲爱的,这朵花儿多水灵啊,看你这个糟糕的签子把它划成了什么?!”比克被惹怒了,“嘿!老比克!你看它此刻更像是一坨野牛的大便,是吧?哈哈哈…”小男孩边大笑着边跑开,消失在了人群中,留下一脸无奈的比克轻抚着他的作品。
双牛镇是通往戈壁的交通要道,尽管偏僻,却也引来了四海八方的客商,在年末岁尾更是络绎不绝,那一串串的车马队、骆驼队,让这个古老的小镇显得疲惫不堪,就像卖木雕的比克。皱纹已经布满了那张枯黄的脸,稀疏的白发也在头顶随风摇曳,无神的双眼让镇子上的人一度以为比克已经半盲,他佝偻着身子有时候还不停地咳嗽。尽管比克饱经风霜,可是他的木雕手艺却是十里八村人人称赞的。或许上帝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个了!从他迁到双牛镇以来,没人见过他的亲人,陪伴他的只有做木雕的工具、那座青瓦白墙的简易小屋,还有屋子里一壶壶不知名的散酒以及他穿了好久的皮夹克。人们对于这样奇怪的老头子也避而远之,没有人与他做朋友。也许在比克看来,自己根本不需要朋友吧!
那件皮夹克在人们光鲜的外表中显得格外刺眼。近看,多年的腐化早已让这件材料本就一般的衣服满是裂纹。跟他距离最近的糖葫芦大叔说:“那是比克儿子花了很多钱买给他的,都不舍得脱,暖和!”也许在比克看来,穿着它就代表儿子在身边吧!可他的儿子在哪,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并没有人愿意去了解,毕竟双牛镇的人们在他的摊位前总是步履匆忙。
尽管如此,比克依然本着对生活的热爱,面对小镇上来买木雕的客人们,他苍老的脸庞总是洋溢着朴实的笑容。他也常常向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人炫耀那件皮夹克,双手拍拍衣服口袋,说“伙计!这个是我儿子买的,怎么样啊!穿上它我是不是酷极了?”当然,这些“伙计”都不会过多搭理这个奇怪的糟老头子,买了木雕便匆匆离开。
年复一年,双牛镇依旧如初。热闹的庙会,匆忙的客商。这天,寒风大起,鹅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小镇变得银装素裹起来。从远处看,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可是那座青瓦白墙的小屋却再也没有一丝烟飘出来。
比克的尸体是三天后被卖糖葫芦的大叔发现的。他想,可能是由于大雪封路,并无人光顾木雕生意,比克才没被及时发现吧!冷清的小屋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木床,还有地上一排排被整齐摆放的精美木雕品。比克走的并不安详,他紧皱着眉头,门牙轻咬着下嘴唇,蜷缩的身子道尽了死前的苦楚。褴褛不整的衣衫,便是他最后的着装,可他怀里却紧紧抱着那件破旧的皮夹克。“这个可怜的糟老头哟!连皮夹克也没能为他挡住一点风寒!”糖葫芦大叔喃喃自语道。
屋外,夕阳的余晖接近尾声。镇子上的炊烟缓缓地飘进寒风中,被最后一缕夕阳的光亮稀释,消散在漫无边际的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