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沁语
1.
世来皆有习俗,人在去逝下葬前,要行葬礼。
在外婆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天刚黑,灵堂外的整个四四方方院坝,就站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其实不用长辈一一介绍就知道都是来参加外婆葬礼的。
据说最远的,有从澳门直飞回来的。
不一会儿,仪式才刚完毕。
屋外鞭炮就开始噼啪直响,烟花冲天绚绽,锣鼓绝耳喧天,简直好一晚地动山摇地热闹夜景。
看着头顶那不绝如缕昙花一现的烟花,有人拿起手机摄影拍照。而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又或者往深里说,是陷入了深深地叩问,关于生和死地叩问……
这种叩问我不敢与身旁的姐姐和表哥表姐们一同探讨,因为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一出口,那便是会坏了规矩。
2.
当天晚上,一屋子的姐妹围着炭火,聊着聊着家常,就开始陆续犯困,打盹。而我却没有一丝困意,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直面亡灵。
而在这之前,如遇村子里办丧事或者自己租住的小区行葬礼时,我见到后那都是双手蒙着脸,只留一丝眼缝,然后一口气跑得那是比兔子都还快,还快的。
不说之前,就连当天上午二哥开车来接我们,一路上,眼看着车子飞快地前行,转过路口就要到时。我都连连向二哥苦苦地央求道:“慢点,慢点,开慢点嘛二哥,好给我留一点缓冲情绪的时间呀,我怕……”
可现在,凌晨三点,当我移步至外婆的灵前,看见她的灵柩,灵房和遗像距我那么近,那么近时,我的内心却一点也不害怕,真的,一点也不。
我看着大哥在不停地给外婆点灯,添油,续香,烧纸钱……
而蹲在外婆灵前傻怔傻怔的我,看着这些,又开始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和叩问里了……
我在想,世人都知我外婆已经走了,就连我自己也知道,以后放假回家再也没地方去看外婆了,再也没地方去了……
哪怕是我还没来得及报她的捡命之恩呢,还没来得及呢……
就走了啊,“决绝”的走了啊……
可是既然外婆已经走了,那么现在躺在我面前这灵柩里的人,她又是谁呢?
刹那间,我忽然想起15年在云南丽江客宿小栈的那晚,刚巧碰到几位法师在院子里和他们客栈掌柜的徒儿们,在聊着一些有关生死的话题。
至今我都还记得很是清楚,那会我把两个耳朵竖起听,使劲听,坐着听又立起听,可就是听不大懂法师们在念叨些什么?
只知道,也只知道掌柜的女老板在时不时地重复着一句话:“喔,是有轮回的,死后是有轮回的……”
又立刻想起,索甲仁波切所著《西藏生死书》里有这样写过:
“死亡并不是终点,而是生命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同样的话意,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也说过:“死亡并不是生命的毁灭,而只是换个地方”。
如果,假设一切真如这些前辈们所讲的那样,那么我想我知道了。躺在那里的是我外婆曾一世居住的肉体,而现在,她走了,开始去往下一个轮回或者下一个地方了。
3.
对于一个生在和长在改革开放后的年代,受过大学学府熏陶,一直在新思想的世界里求新,求辩,求索的我来说,向来是不大相信人死后,竟还有轮回或重生这么一说的。
当然,也不大相信《西藏生死书》里所讲的那些个关于灵魂,中阴、业、基础地、地明光、无常,证悟等虚无缥缈的宗教鬼神之论。
不是我参悟不透,而是在这人生海海中,我宁愿相信书里所谓的轮回,无非是想让活着的人们,内心活得更平紊,更自然,更舒适;而对于即将将死之了的人们,能更加坦然地接受和面对生死罢了。
又或者用哲学式的话语来说,这些个虚无缥缈的宗教鬼神之论,只是在帮助引导人们的主观意识,进而让人们的客体遵循主观意识,以此起着能让活着的人们,能更好地活着的一个简单工具而已呀!
可现在,我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了,我开始相信来世,今生,前世;相信灵魂;相信见到地明光后的成佛或者重生,这些,我都开始一一去相信了……
不要怪我思想太善变,我想大概只是在经历一场生死后,内心得到一次朦胧地洗礼。如此一来,精神上的境界往上提升了那么一点点吧!
正所谓:心诚则灵。
我想只要你选择去相信什么,只要你心够真够诚,那么我想蓝田必生烟。
现在,当我们再回过头去,看那一朵朵昙花一现般的耀眼烟花,我想那一定是外婆已经过了长长的奈何桥,准备去往另一个极乐世界了。可在临去之前,她万般还不放心她这灵前一院坝的儿孙们,正在天上冲着我们挤出一个又一个美丽而灿烂地笑脸呢。
4.
行文至此,想起自己内心深处曾因无助而一路逃避,或者说是逃亡至最北却无路可走,内心顿时一片混沌,虚无四起,感觉就要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时……
我知道那时接下来,在内心深处,一定有一个很强大的声音在心头怒骂道:
“死什么死呢?为什么非要用肉体的死去和埋葬,来去逃避当下那棘手地问题。难道现世你死了,下一世你就能投个好胎,或者说那棘手的问题就不翼而飞的给解决了,从此你就重生了……”
不!
不是那样的!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给活了下来,活了下来。
是的,想想每年那些因各种各样的缘由而自杀轻生的人们,为什么非要用肉体的死去和埋葬,用至亲之人的眼泪和悲痛来结束这一世呢?
为什么就不可以,不可以试着与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去和解,去坦然地和今生的那个自卑,胆小,懦弱和无助的灵魂做告别呢,而后仍旧居住于今生你这具凡胎肉身里,去好好的过好你现世的来世呀。
为什么不呢?
而你难道不知道?
这才是你真正的涅槃,真正的重生呀!
5.
对于现世的我们来说:“尸之不存,魂之安放”?
要想灵魂活得最惬意,那么就必须好好待我们这具活尸体。
当代最伟大的禅师敦珠仁波切说:“你看,他们盖了这么棒的房子给尸体住,但你没注意到,他们也盖了这么棒的房子给活尸体住”。
是呀,让我们行至穿衣镜前,仔细看一看上帝给我们的活尸体盖了一幢多么棒的房子吧!
既然是这么棒的房子,是自己灵魂一世栖居之地,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它呢?或者说为什么要把它变成发泄和毁灭地对象呢?
为什么呢?
难道真想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变成峨眉电影里的僵尸,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吗?
换句话说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生世世地,无休止地,死循环地轮回吗?
如果不?
那何不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待我们这具活尸体,用乌鸡炖山药枸杞红枣去周周滋补它,用日日两万步去锻炼它……
因为如果你把你的的这具活尸体调养和锻炼好了的话,让其能一世健健康康地安然无恙的话,那么它会带你的灵魂去亲吻世界的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角落呀……
6.
其实,我也害怕死亡,尤其是在前年手术前穿刺那会,当我躺在病床上任凭医生给我一枪一枪嘣地去穿刺,好提取病历标本做鉴定的时候……
那会我的眼泪无声地顺着眼尾流,就那样无声地流过耳梢,再流过发丝,而后啪地一声滚落至冰凉的地板时……
那一刻,我害怕极了!
我害怕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我害怕自己是不是就快要死了,就快要死了……
我怕……
我怕对不起那拼了老命也要送我念书,让我成才让我长本事的爸妈;还怕对不起那会还未忘记,觉得此生甚爱却总不能在一起的厕所里的臭石头;我更怕更怕对不起这些年总是在风里雨里夜里独自行走的自己呀……
可是,现在,我也不怕了!不怕了……
真的,现在的我,假设明天绝症或死亡在朝我招手的话,那么我想我会大大方方地坦坦然然地走上前去,去亲切地和它们一一去握手和拥抱……
而后托一位至亲至懂的人儿,将我身上还能用的每一个器官,捐给在社会上那最最最需要的人儿。
当然它可以拿去用于研究什么三阴乳腺癌,这样的话就可以让世上无数个像三少一样的好男子能长久的拥有最疼他最爱他的木子……
也可以如见字如面第二季和第三季里的李真所求的那样,让他的器官存活于那些想想活下去,又可以活下去却器官衰竭的苦命病患儿们。
最后至于剩下的一些皮肉残体,那就将其火化吧!火化后将骨灰洒入家乡的小湖,待到来年春雨爆发,让我的每一粒骨灰随着堤坝流向,流向江陵,流向去往长江的每一条水系,流向祖国的母亲河长江,而后去拥抱东海,拥抱海洋,拥抱海洋里的每一场暖流和每一条鱼儿……
还有,海洋里的海带,海星,海胆,海王……都一一去拥抱……一一去拥抱……
当然,我这不是在诅咒自己。不是在诅咒自己。
我只是在,也只是在这人生海海中,去努力地选择一条能生生世世都可以重生般的活着……
重生般的活着,活着,活着……
7.
这扇关于生和死的叩问之门,已经再向我慢慢地开启了。而我知道,这里面的学问一切才刚刚开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