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六点晨跑依旧。
行至村东头约一千五百米处,于马路一侧见一只灰色的蓝猫正缓慢前行。听见我略显粗重的喘气声,它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将头向我扭转过来,安静地打量着我进一步的举动。
这个时间的荒郊野外,这只猫的出现,应该只有一种可能,它是一只流浪猫。我是一个心软的人,看到流浪的种种物种,我都会生出恻隐之心,换作平时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大年初三。普天之下,万家团圆,它若也有一个稳固的栖身之地,是不至于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我下意识唤了它几声,我以为它会充满警觉地竖起两耳,继而一溜烟绝尘而去。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它竟然蹲在原地,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明亮的光,喉咙里发出特有的声音,紧接着发出温顺的叫声。
我的心更加柔软了,我一边继续唤着它一边蹲了下来。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它起身向我靠近,眼神里毫无怯意,步履缓慢,但态度坚决。
就这样,两个完全没过任何交集的一人一猫,凭借着各自心中的善意,超越了种种原本可以想象出来的障碍,完美邂逅。
这个地方也距离我我即将折身回去的地方不足百米,我突然想,若此时我就转身回去,它会不会跟着我回去呢?一念既生,我便付出实际行动,嘴里面呼唤着它,起身向村庄的方向走去。更加让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这只猫没有丝毫犹豫,同样起身跟在我的身后,我走一步,它跟一步,我稍快一些,它也稍快一些,我碎步小跑,它也碎步小跑。短暂的相处,它已经笃定地认为我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它决意跟我回家。
八百米、六百米、五百米、距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晨曦中的马路上,我和猫一前一后,不徐不疾,不慌不忙。
经过一处人家的住所,这只猫突然停了下来,任由我呼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于是,我也停了下来,想看个究竟,只见它围着着那户人家的一辆汽车转来转去,嗅来嗅去,迟疑、再迟疑,然后转身离开,再次来到我的身边。接下来,每经过一户人家,它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我渐渐明白,它在找曾经栖息过的家,如果它能找到,我更愿意成猫之美,为它高兴。
反反复复几次下来,它失望了。我耐心地等着它,它依然跟在我的身后,但我能感觉到它内心有一种纠结。不一会,距离家门口只有几十米了,从前面那个路口向右一转,我与猫的缘分便是圆满了。此刻,不知道谁家突然燃放了爆竹,急促的响声让这只猫在我还没有想起来安抚它的时候,它如同一溜烟一样,绝尘而去,窜入了路边的一处枯草丛,不见了身影。
大年初三,我与一只蓝猫的缘分,因为一串突然响起的爆竹,分道扬镳。我在唏嘘感叹的同时,却也找不出多余的忧和伤,它能如此信任我,跟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猜想着,尘世冷漠,它从我这里得到了短暂的温暖,我从它身上感知了被信任的喜悦,这已是莫大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