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利女王论长寿

丙申季月之望,伊后宴客于白金汉宫。月满泰晤士,香溢典礼厅。笙箫既奏,宾客已集。三揖二让继以嵩呼莱舞,女王英吉利女升陛,万众垂首。司仪赞礼毕,故相布莱尔翼然疾趋,出列贺曰:

“吾王德侔孔夫子,才胜柏拉图,寿齐彭祖,仁比耶稣,玄德圣姿,空前绝后。非特我大不列颠子民深蒙雨泽,普天众庶,莫不感恩怀德,附远服近,如草偃流下,安寇怀敌,若掩火释冰。曩时臣奴忝列班首,尝持议吾王加上尊号,曰德隆福庆端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圣女王皇元首总领主,叵奈群小囿利贪名,首鼠观望,我主圣怀谦敬,再四推拒。今吾王天纵遐寿,神保九如,四海来贺,亿姓膺服。愿吾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桃熟三千迎甲半,八万年后又序春。”

伊后颔首,从容言于众宾曰:

“寿者,受也。虽天差地别,然神人如一。耶稣受縛,千年不释,尧囚舜放,万世莫名,普罗米盗火拯世,三万之诅,阿修罗受持规戒,永世之堕。孙子足膑,梵高耳刖,况黎庶之才寿不及者乎!故谓寿者受也,受伤受难之无差于夭损失殇折也,南山北海之无异乎野马游丝也。况世相缤纷,障闭天目,郑音嘲哳,聒噪神听,是非贤愚,反复无论,功罪反正,岂其有定?吾人之苦在乎年愈寿而愈绝于德望,寿愈长而愈贪于福报,何益于世?垂死之时,齐桓当悔图霸,遇刺之际,凯撒应恨干名。至若情天怨海,离苦别思,微哉微哉!百年而后千年万年,吾等如灯灭烟散,驹过鹤杳,尊卑无差,上尊号有益于我乎?尔其勉之!”

厅内满座阒寂,唯庭中桃桐摇月,鹡鸰弄影,泰晤士河水渐渐,清凉寺徐传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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