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开始爱做梦。梦就像一把勾索,总是引导我走向那两棵银杏树间。
“华,回家吃饭喽。”
正在银杏树下玩泥巴的我,一把被父亲抓起跨坐在肩上。坐在父亲扎实的肩头上,我已习惯于观察别人。
“老赵,赶紧回家,嫂子病了。”张老师匆匆走过来,脸上急切的样子。
父亲加快了脚步。
进入被称为简易棚的屋子,同大院的老师们都在。看到父亲进来,人们悄悄闪开一条道。母亲躺在床上,脸色保持着那常年由于心脏不佳而特有的一丝绯红。原是军医的赵校医将听诊器重又挂回脖子上,站起身严肃的对父亲说:“不能再等了,必须去北京治疗。”此时,胖胖的李校长走进来,这位曾经的抗日英雄,手一挥做出决定:“就用我的吉普车送你们去。”母亲声音微弱的答道:“谢谢李校长。”而那时就是县委书记也没有专用的车,父亲的心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父亲和母亲开始了常年奔波于北京、上海治病的生涯。哥哥、姐姐都上了大学,只有我留在家中独自长大。
“华,你在家吗?”门边伸出一颗秀气又稍显稚气的女孩的头。
“是娟儿啊,快进来坐。”揉着面团的我忙招呼着,“我的手占着,自己拿凳子坐。”娟拉过小板凳坐下来,兴奋地说:“银杏树的果子掉了一地,下午我们去捡,好吗。”
“好。”对于这个小姐姐,我从来不会说不。
下午的阳光炙热而绵长,我和娟儿拾着果子,用力的在土中搓,剩下坚实的核。“我们来过家家。你是老婆,我是当家的。”娟儿命令着。
“我不当老婆,我是当家的。”我开始带着哭腔。
“平时都是你生火,你不当老婆当什么。”
火升起来了,银杏核在火中爆裂,绿色的果肉在嘴里是一片醇香。
暮色里,坐在银杏树下,娟儿的妈妈也就是刘姨正一口口喂着我饺子,
“好儿子,真乖。”
我的上衣袖子开了线,刘姨忙拿起针线缝起来。
望着刘姨的样子,我的心中不断重复着妈妈、妈妈。
父亲母亲终于回来了,我重又过上安定的生活。
一天的下午,父亲开始挖着一颗巨大的树根,光着肩膀的父亲肩上闪着光亮,张老师走过来,关切的问,“老赵,你这是干什么?”
“能卖钱呢。欠了大伙的钱我心里难受。”父亲有些哽咽,这时的我才真正了解背后的父亲。
一个下午,父亲兴冲冲的回到家,手里拎着一条有着稍微有些肉的肉皮,“咱家欠了钱,没让你吃上肉,爸爸亏了你了。”肉皮在锅中翻滚,父亲夹了一大块放在我碗里,“吃”,口里咬着肉皮,眼泪却不自觉流下来。
父亲看到流泪的我,忙转过头去,口里说着,
“快吃,快吃。”
那两颗大银杏树承载着我的记忆,我的流连,也承载着父辈留下的博大的那一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