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云忽远忽近,追着天幕下浸泻的光,飞鸟掠过枝头,消失在这光里,透过窗沿瞧见的枝干弯弯曲曲穿过云层,挥舞着撑起了整个天幕。于是那光便跳上树尖,顺着并不粗壮的躯干滑落人间。人间这光景自是无人去看了,那是天上的,或许面朝黄土无暇顾及,脚踩着土地,那便是满目的真实,因此,人间正在我们脚下,它无处可逃。
走在田野里,行将至半,目光触及着古老痕迹,什么东西会被承袭下来传承万年,文化?历史?穿过林间小路,躲开了密密麻麻的线,脚底下粘着一片枯黄的叶子,它身体里的光已经流逝待尽,干枯的骨架脉络依然紧密相连。
揭开土地的一角,便是用余光也能瞅见一颗颗饱满种子安静地待在地底,用坚实的外壳留住了叶子失去的一切。光无处不在,树梢头、窗沿下、枕头边,似是不着边际的幽深地下也将悄悄留下它走过的印记,明与暗交替,自始生生不息,拂过纱幔光影里生出醉人的金色,也绕着不枯的砖瓦青石映着往昔,它永恒而又沉默,强大而又仁慈。
这光射在心里泛起鲜红的波澜流淌全身的各个角落,自此心底便种下了光的种子,温暖又不失威严。
人间有四季,光也有四种颜色,春日里是金色的,初生的青芽迸发出蓬勃的生机。毫无疑问,春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扎根的土壤在等待一季的枯黄后拥抱着新生,露珠滚动圆润的身躯在青色脉络上,不久,空气中升腾起了道道明亮的线,四面八方的线直直刺破露珠的保护壳,争先恐后地抢夺应有的位置。很快,一点白打散了这无趣的局面,青色脉络不住的向下点头,紧接着露珠分解成了无数金色点点,裹挟着青叶,染上生命的神性。
夏日则打扮成娇艳的丽人,浮动的红色牵引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告别稚嫩,挂满绿芽的桑树已经结满了碧绿的玉石,随风起舞,叮当作响,没有春季生长的躁动,夏季愈加成熟稳重。贯穿于夏季的只有一个字:热,这种“热”不同时间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清晨的热是安静的,摸摸空气里的温度还有些清爽,起床后站在庭院里呼吸的第一口气饱含了活力,一天的开始总是充满了愉悦和对美好的展望,正午的热是理所当然的,人们接受了千百年来夏季给人以汗水的折磨,满树薄如蝉翼的玉石此刻暴露在酷热下,更加青翠欲滴晶莹夺目,田野上浮动起层层的热浪,即便这样还在劳作的人们依然不能停下手里的农活,所以有了“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的诗句,对此我的感受颇为深刻。
秋结硕果,红色的苹果,黄色的香蕉,紫色的桑葚,褐色的甘蔗山竹,滋味各异。收获的季节充满了许多难忘的回忆,在玉米地里蹦跳着抓蟋蟀,蚂蚱,串成一串,只是很多时候在做无聊的农活,想起来可能这才是生活,这模样就是当今中国基层群众的模样,吃苦耐劳,善良朴实。此时片片玉石也耐不住时间的摧磨,打起了卷,丢了雨露。黄叶纷落是秋季特有的景象,生命循环,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叶落也有百日春,完成了它的使命后,静待一季,生命如风如雨灌溉着枯无。比起三季的荣繁胜景,冬季像是隔绝了生命,轻而易举的把整个世界变得凋零,冬季的夜寒冷孤寂的可怕,原始先民们也不得不减少外出狩猎,储备过冬的粮食、猎物以待初春的到临,昏暗的天幕压低了所有高昂的头颅,那光也没有了温度,所有的所有变得出奇的安静,只听得到风的嘶吼,眼前的烛光飘忽不定。
从母亲孕育生命,到呱呱坠地的婴孩,新生的嫩芽如此便真正的扎根大地了,稚嫩如婴孩睁开双目第一眼便能瞧见黑色瞳孔中贮藏的光,常说小孩子的眼睛向来清澈有神,而其眼中的神采多半是光的馈赠。这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初生的幼稚常常困惑于周围,他会瞧着父母的眼睛,看到瞳孔深处映着的自己,当然他并没有“自己”的概念,他会四处张望,尤其在吃饱喝足睡美之后圆轱辘的大眼睛会借着飘散的光附着在长发、枕头、书架上。从吮吸母乳到拿着小勺自己拨弄着饭菜送到嘴里,这一过程见证着一个阶段的独立。
草原上的狮子接触到第一块肉就开始了关于如何吃到更多肉的学习,人这种生物也并不例外,只不过,在今天学习的人大致上被分为了两类,体力劳动者和精神劳动者,体力劳动者从事着最直接地学习,体力换取生存所需,另一方则是以脑力得到生存所需,但往往脑力劳动者会得到更多。而人能够站起身来,挪动脚步,伸开双臂拥抱父母时,我们能够明显的看出一种模仿能力。生命之所以循环不绝,与这种模仿学习能力是分不开的,这一时期,只要张开双臂就能得到成长的动力,像春天的嫩芽,娇弱稚嫩,因此需要大地、天空的呵护。
春荣夏繁,这一时期孩子们正值青春年少,热血翻滚的阶段,他们有了自己的想法,并尝试挣脱父母的怀抱去亲历风雨,他们学习能力更强,有希望有梦想,心里的干劲就像那颗夏日里榕树,坚韧不屈,张扬个性。
夏繁秋胜,果子成熟了,这时人至中年,事业有成,年轻时的理想已经实现,正绽放着前所未有的魅力,风风雨雨数十载,身躯依旧挺拔。中年胜在无言,年少时的热血早已化为山间的青石,稳重而又沉默,睿智而又果决。
秋胜冬华,我曾年少有为,做过那片稚嫩的青叶,泥土甘露助我长大,有过一腔热血屹立人世间直面风雨,结硕果。我教养后人精神,曾几何时,不问艰难,只需握着理想向上走,张开的枝与叶都是你宝贵的财富。牙掉光了,叶子也掉光了,雪夜将至,我仍不为所惧,待来年新叶初始,我自于人间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