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鉴赏之《浪淘沙》

《浪淘沙》,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名。刘禹锡所创作的《浪淘沙》为七言绝句。读来绕有趣味,刘郎不但《浪淘沙》有味,其竹枝词更是让人回味悠长,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间无晴却有晴”。竹枝词不在本题范围内,后续再谈,回到《浪淘沙》主题。先摘录刘禹锡《浪淘沙》九道,供大家观摩:

其一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其二

洛水桥边春日斜,碧流清浅见琼砂。无端陌上狂风疾,惊起鸳鸯出浪花。

其三

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其四

鹦鹉洲头浪飐沙,青楼春望日将斜。衔泥燕子争归舍,独自狂夫不忆家。

其五

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匹晚霞。

其六

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

其七

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其八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其九

流水淘沙不暂停,前波未灭后波生。令人忽忆潇湘渚,回唱迎神三两声。

这是刘禹锡的一组诗,其写于不同的年岁,亦于不同的地点,第一首演绎神话传说,第二首用象征手法表现爱情经受磨难,第三首写世事流变之理,第四首写游子情怀,第五首描绘锦江风情,第六首揭示劳作与享受的不平,第七首描绘钱塘江潮,第八首写迁客情怀,第九首再写世事流变之理。 此诗组读来通俗易懂,却又含悲欢无奈之感,令人唏嘘。然而,我们今天要谈的是《浪淘沙》词牌,以下转入词牌鉴赏。

隋唐燕乐大兴,文人善取乐入诗。《全唐诗》在词部中说“唐人乐府原用律绝等诗杂和声歌之,其并和声作实字,长短其句以就曲拍者为填词”刘,白作七言绝句,以声韵和之,始有《浪淘沙》绝句;五代南唐后主李煜衍小令《浪淘沙》,始流行长短句双调小令,亦称《浪淘沙令》;北宋柳永创长调慢曲《浪淘沙》,亦称《浪淘沙慢》,此三者皆不同。

       《浪淘沙令》成名之作颇多,《浪淘沙令》又名“过龙门”“炼丹砂”“”卖花声”等。以李煜词《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为正体: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小令适合于抒发细腻而幽怨的感情,后主这首《浪淘沙令》抒发了由天子降为臣虏后难以排遣的失落感,以及对南唐故国故都的深切眷念。全词语言清澈自然,明白如话,情真意切,哀婉动人,深刻地表现了词人的亡国之痛和囚徒之悲。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欧阳公此词以乐景写悲,以三年的时间跨度,描绘人生之聚散无常,徒增伤感。欧阳公抒写悲欢词不可胜数,在此不作铺叙。

王荆公人愚直,性格古拗,然亦不乏好词留世,兹录其一首《浪淘沙令》以飨客官:

伊吕两衰翁,历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

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谈笑中。

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争功。

这是一首咏史的词,从表面上看,王安石歌颂伊尹和吕尚得遇明主建功立业;实则表达对宋神宗的知遇之恩,得以施展抱负,革旧履新。当然,王安石的变化也是个乌龙,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一群腐儒争来争去,怎么可能成功呢。 这首诗的特点借古颂今,立意巧妙。

好恨这风儿,催俺分离!船儿吹得去如飞。

因甚眉儿吹不展?叵耐风儿!

不是这船儿,载起相思?船儿若念我孤恓?

载取人人篷底睡,感谢风儿!

        此为俚语之作,实无理而有理之代表。此是南宋词人石孝友之代表作。全词通过先是怨风、责风,次是谢船、赞船,再是央船、求风,最后又谢风、颂风,曲折而生动地展示了词人在离别途中的复杂心境。全篇章法整饰,结构匀称,写离情,而情在景中,情景交炼,言外之意别具一格。此词风哀感缠绵、清壮婉丽。

《浪淘沙令》部分就介绍到些,以下介绍柳永的《浪淘沙慢》,所谓慢,即指长调,字数在九十字以上。柳三变擅长慢词,其水平远超周邦彦。兹录如下:

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

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频滴。

嗟因循、久作天涯客。

负佳人、几许盟言,便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忧戚。

愁极,

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

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

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

        此首柳词分为三片,第一片写夜半酒醒时的悲戚,第二片追思以往之情事,第三片写眼前相思之情。对主人公的心理及思想活动,都给予了充分的体现。这首词写恋情,突出别后相思。全词三阕,以主人公自责、自悔、自怨为线索,以追忆昔日欢情为主脉,委婉曲折地诉说征客缠绵凄楚的相思之情。

欣赏慢词费时费力费精神,慢词填写起来难度也相对增大。柳之后,虽有吴文英等人填此词,实无精品留世,就此作罢。

        《浪淘沙令》尚有润之一首,也属精品,亦可录于兹:

大雨落幽燕,白浪涛天。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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