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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年轻时是有名的美人，并且芬芳到老。
她从不会像其他逛菜场的婆婆那样穿着艳丽而裁剪粗糙毫无版型的衣服，而是套裙、旗袍永远都衣着得体。她那好看的银发一定会让不少老太太心生羡慕，她优雅的仪态也给了年轻人们不小的压力。
打开外婆的衣橱，里面有各种熨帖熏香的复古衣裙。外婆会一件一件拿出来比在自己身上给她看，口中介绍着：这件是你外公买给我的，这种带领子的连衣裙曾经非常流行，是从苏联传过来的，叫“布拉吉”。这种印花在那时候很少见，你外公一眼就相中了，说这种颜色衬的我皮肤很白皙；这件是“的确良”的短衫，非常的挺括耐穿，现在叫化纤面料，都没人穿了，这个格子纹当时我最喜欢……
外婆的衣橱里还有裤腿夸张的喇叭裤，而裤腰尺码更是小的夸张。那条她穿着和外公合影的香云纱旗袍也是让外孙女丝毫不敢肖想。她会捏着肚子上的赘肉给一辈子身材纤秾合度、腰背挺拔的外婆看。
外婆把衣服都传给了外孙女，因为她自己的女儿不喜欢复古这一挂，穿的都是些优衣库之类的日式风格快销品。而外孙女……总有一天会瘦下来的吧？
那些衣服挂在外孙女衣柜里，成了昂贵的摆设，偶尔给来家做客的朋友展览一下。
外婆在家中无病无痛的安详谢世，外孙女一年里都恹恹的提不起做事的兴致，也比以前更容易感物伤怀。
有一天夜里，外孙女半睡半醒间，脸朝着衣柜的所在。半睁的眼睛里看到布拉吉、好几件旗袍、几件套裙、喇叭裤打开柜门先后跳了出来。它们在伴随着并不存在的伴奏围成一圈跳舞，快活极了，就像马蒂斯的《舞蹈》描绘得那样。
外孙女看着看着，眼泪顺着眼角淌在枕头上。外婆很会跳华尔兹，但外公去世后就没人能陪她一起跳了，只是偶尔会伴着舞曲一个人闭着眼睛慢慢舞动。
听不见的舞曲终了，那些衣裙按照顺序一件一件回到了衣柜，平静如初，一切就像是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