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对黄豆的记忆停留在每年暑假。
酷暑,汗流浃背。黄豆,承担着学费的一部分。
黄豆田间管理其繁琐程度不及棉花,犹记得收割时的情景。第一次割黄豆,大约七岁多。看着母亲一把抓住黄豆梗,我照样学样。左手抓着,右手拿镰,镰刀放得太陡,一拉,镰刀顺着黄豆梗窜上来,一口咬住左手食指。
顿时鲜血汩汩,掉在土疙瘩上。我丢掉镰刀,撸起白色裙子裙摆,紧紧包住那根感觉要断掉的手指头,压抑着疼痛。按理说,十指连心,小小年纪,该嚎啕大哭的,我却没有,出奇的冷静,如果我毫无保留释放我的疼,母亲一定会非常自责。
母亲看到血迹,发现了。她替我包扎了一下,便让我回家。接下来的洗澡,都是母亲帮我拧毛巾。食指至今有一道疤,这个记忆如此深刻清晰。
再后来,我已经十六七岁了。耳濡目染多了,很多农活好像天生就会。那年暑假,妈去农场干活挣钱,爸爸、我、妹妹我们仨割完1.5亩地的黄豆,割到最后,右腿是跪在地上的,蹲着的左腿用于移动,还帮着爸爸用板车把黄豆荚拖回家。到家后,要煮饭炒菜,最后趴在床沿上不说话也不动弹,尾椎骨错位一样的疼。蹲久了累狠了就是这种状态,但累这个字坚决不挂在嘴上。
有一年暑假,发小约我去她家玩,顺便陪她吃午饭。她是个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我这个现实主义者跟她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午饭后,我们俩坐在大门口,望着池塘边的芦苇叶说着没完没了的闲话。
要是时间能定格在此时多好啊。说这句话时,她一脸恬静,扑闪了一下长睫毛。
我有些焦灼,心里说定格在此时那可不行,我得回家打黄豆去了。我说我待会再来玩,不待她回话,撒开脚丫子就跑没了影。
门口稻场上,铺满黄豆荚。阳光热烈,时不时能听到啪一声,有黄豆粒蹦跶出来。我戴好草帽,取出连杆(老家叫法)。连杆是竹子做的,一起一落之间,利用连杆的冲击力去拍打一触即发的豆荚。看到地上黄豆粒密集起来,成就感爆棚。从一边拍到另一边,无一遗漏。
再举着扬叉把豆荚翻过来,继续暴晒,好进行下一场拍打。收拾完这一切,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发小家去。年纪轻轻,就有了周全的意识。
筛黄豆,把细小的沙子筛下去,把枯黄的碎叶和细小的黄豆杆筛上去,再集中捧出来。这个活父母擅长,我看了很多次,也试了很多次,总是筛得别扭。
但有一样,我特别喜欢,就是捡黄豆。拍打黄豆的过程中,豆荚炸开会弹起一个弧度,三三两两蹦到几米开外的泥土里、草丛里。我端着小葫芦瓢,蹲在周边,把散落的黄豆颗粒归仓。有时候还得用指甲把黄豆从土坑里抠出来。行为价值不大,但无比踏实。

今年第一次种冬黄豆,原来在冬天也是可以收获黄豆的。临走前,母亲又在准备我们要带走的玉米、白菜、红菜苔等,知道我爱喝豆浆,赶紧提醒我拿口袋来装,新鲜的多好,营养价值高。
有朋友看到圈中黄豆,私信我看上了豆子,卖否?答曰当然。父母种了也是要卖的,不挑不拣,囫囵卖。朋友和我一样是打豆浆喝的,懂养生的姑娘,大豆富含植物蛋白,维生素矿物质、天然雌激素,我们女性可以常饮。她说外面买的黄豆标注有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机。
家里种的,不敢谈有机。有机起码三年以上的时间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充其量只能叫绿色无公害,母亲说从黄豆结荚时就没打过药。
另一朋友也要黄豆。
我便在家里挑豆子,渣子土粒挑出来,破的瘪的也挑出来,还有生命力长存的虫混入黄豆粒中在我掌心里忸怩作态。我的目光如炬,极具审视性,生怕一个不注意,不合格者逃出我的法眼。
挑豆子和练字一样,真的静心。
也是无心插柳的事,顺便帮娘亲卖黄豆,卖一点是一点。
